因为纸紮人如真人大小,不管是上方的薛弘典、刘聪,还是两旁的衙役、旁听的老百姓及跪在堂下的两人,都能看清楚那脖颈处几乎没有纸张。
朱哲玄特别看了魏泽一眼,就见他浑身发抖,脸色几近苍白。
「见状,本世子也去订做一个一模一样的纸人,然后照着那名邻居说的将纸紮人放在椅上,想着如何靠近它并一刀划过脖颈,可惜依然毫无头绪。不过本世子不放弃,再次寻找魏泽的屋子,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在一堆杂物堆里发现一样东西,本世子一看就知道,那才是真正的杀人凶器,丁佑。」
他再一次拍手,丁佑也从刘聪后方的帘子走出来,手上还端了个托盘。魏泽一看到托盘上的东西,脸色刷地变得惨白,浑身抖得更厉害。
「是弓弦吗?」有人看出那东西是什么,纳闷出声。
朱哲玄赞赏的点头,「没错,魏泽就是利用弓弦这种有弹性的线杀人,他做了点小机关,将这弓弦拉紧悬在厅堂两边的窗户,看准时机从旁剪断,绷紧的弓弦便会弹飞出去,在这种速度下弓弦就犹如利刃一样,你说是不是?」他蹲下身看着魏泽。
魏泽脸色发白,不发一语。
「张三瞪着你呢,他的手指正往你的脖颈缓缓靠近、收拢……」朱哲玄突然压低声音说。
「不要!」魏泽猛地大叫一声,双手胡乱拍打着脖颈,他全身发抖,哭了出来,「呜呜呜,不能怪我,张三,是你的错,是你逼我的,是你逼的我,千错万错都是你的错!」
最终,魏泽认罪了,至于为何要杀张三,的确跟那两栋宅子有关。
两人几乎同时间买屋入住,但一个一天天过得愈来愈好,一个却一日差过一日,有朋友跟魏泽说是房子与他的八字不合,他就想找张三换屋,反正两栋宅子格局一样。
但张三不肯,不管他怎么威胁利诱都油盐不进,那时魏泽便起了杀人之心,想说张三死了,他就能换屋了。
他知道张三有每日饭后坐在太师椅上午憩的习惯,他买纸紮人就是在练习那弓弦得放在什么位置才能在弹射时顺利划过张三的脖颈。
本以为计划天衣无缝,他定能全身而退,却因朱哲玄的锲而不舍栽了。
「好样儿的!」
「朱世子真厉害!是神捕。」
「朱世子不只是神捕,还有他做的手术刀,多少能人工匠都做不出来,但朱世子做出来了!」
一声声的赞美及欢呼不要钱似的往朱哲玄身上扔,不管男女老少都兴奋的朝他直挥手,看着他的目光更是充满崇拜,朱哲玄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事后,舅舅跟舅母也特地前来赞美他一番,乐得他喜孜孜,但他惦记着还有一人没来赞美他,而且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
兰阳院大堂内,竹帘卷起,薛吟曦坐在罗汉床上,将前一日管事送来的帐册仔细翻阅。
「小姐,世子爷来了。」茯苓轻声说着。
朱哲玄脚步极快,眨眼间他已坐在茶几另一边,笑眼眯眯的看着薛吟曦,一边挥挥手要两个丫鬟退出去。
半夏跟茯苓看薛吟曦,见她点头,两人才退出去,但半夏出去前还向他比了个大拇指。
「表妹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他俊俏脸上就写着快快表扬我。
薛吟曦见他那双漂亮眸子藏着的期待与兴奋,忍着想笑的冲动,「是,没想到表哥脑子挺好使的,公堂上发生的事,半夏激动的说得我耳朵都要疼了。」
茶几上有一杯微温的茶盏及两块小点,他开心的丢了块茶点入嘴,「嘿嘿,那表妹有没有爱上我?你瞧我这样出类拔萃,聪慧非凡,又是手巧的俊秀,你若是还不动心,这天底下可没有男人可以让你动心了。」他朝她挑了挑眉。
堪称铜墙铁壁的脸皮,但她怎么觉得有些可爱?
薛吟曦嫣然一笑,说的却是,「是,连表哥这样出色的我都没动心了,天底下是没有男人能让我动心了。」
「就是……呃?」他先是点头,但又觉得这话怪怪的。
不对啊,她承认他是最优秀的,但却还没到她动心的地步?朱哲玄看着她,视线带着大委屈。
不得不说面如冠玉的美男子以如此受伤小兽的眼神,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薛吟曦虽不致跟大多数喜欢他的姑娘家一样犯花痴,但也被蛊惑得心跳紊乱,脸也涨红了。
朱哲玄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对她小小的神情变化自是抓得一清二楚,就说嘛,他的魅力只要是女人就挡不了!
他蓦地嘴角一扬,「能认识表妹真好,不,不对,能来到知庾县真好。」
薛吟曦愣了愣,不明白怎么话题突然就转弯了?
「表妹,我好像可以理解舅舅为什么不留在京城或其他繁华城市当官,而是尽往一些穷困小县就任。」他又说。
她微微一笑,「怎么说?」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知庾县的老百姓个个纯朴,虽然有些小奸小恶之人,但与繁华京城的恶霸权贵简直不能比,这里的老百姓守望相助,互相扶持,那段陪你到贫民百姓家行医的日子,我极有感触。总之,这里的人情味特别浓,不似京城或其他大都城的百姓,市侩又充满算计,重利益轻仁义。」
「表哥说得极好。」她看他的目光又更温和了些。
「我还没说完,表哥因感触良多,还自省过往,觉得实在丢脸,但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表妹你……要不要给我一点鼓励?」他指指她红润的唇,再指指自己的脸颊,「表妹答应过,我若破案,会答应我一个要求。」
她莹白小脸顿时烧红起来,「这不行,别的可以。」
「我只想要这个,我喜欢你,表妹。」他双眸灼灼,直白示爱。
薛吟曦还不识男女情愫,也许这段时日有稍稍明白所谓的情生意动,但对他这么直接而热切的示爱,她真的手足无措。
蓦地,他突然握住她的小手,还与她十指交扣,薛吟曦一颗心扑通狂跳,另一手本能的要去拍开他的手。
没想到他笑兮兮的说:「打是情,骂是爱喔。」
她俏脸飞红,他怎么这么不正经,「表哥,别闹了,放手。」
他听话的放开手,「我是认真的,从来就没有这么认真过,刚刚那个要求表妹没允,那这个要求表妹一定要允了,你答应让我追求你,不可以拒绝。」
朱哲玄像个大男孩,认真又执着的锁着她的双眸,让她避无可避,「我……可是我不知道……我对男女感情着实没有太多的想法。」
「没关系,你可以开始慢慢想,难度愈高,挑战性愈大,成就感也愈高,我一定会让表妹喜欢上我。」这是宣示也是承诺。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良久,她轻轻点头,有些无奈的说了声,「好。」
他眼睛一亮,开心的正要将怀里的手镯拿出来,半夏就咚咚咚的跑进来。
「小姐,杜少爷派了媒人上门,还送了好多礼物,但大人不在,夫人也不在,怎么办?」她突地看向脸色非常不好的朱哲玄,「世子爷,您也很生气吧,走,您去把那媒人轰出去!」
朱哲玄是真生气,这半夏煞什么风景,还有那什么鬼媒婆,一个个都来破坏他的好事!
兰阳院的花厅内,朱哲玄跟薛吟曦坐在宽木椅上,不久,一名胖乎乎,穿得全身红通通的中年妇人脸色微白的跟着半夏走进来。
她硬着头皮对两人行礼,见两人话也不说,只好自己开口,「杜少爷备了许多珠宝首饰,但半夏姑娘不让杜少爷的人进来,这会儿都还在县衙门口外——」
「本世子真是错了,说的都是废话,应该让你连踏进来的机会都没有,浪费本世子的时间,来人,把她赶出去!」
闻言,媒人婆立刻像乌龟般跪趴在地上,五体投地的求情,「世子爷千万让老妇把话说完啊,不然老妇也许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呜呜呜——」
「大娘,你可别哭啊,你脸上的妆太厚,开始掉了。」半夏好心的提醒。
媒人婆浓妆艳抹还不是为了遮住一夜未睡的苍白,她清楚这婚事根本不可能会成,但杜少爷哪是她可以拒绝的,这一痛哭又是鼻涕又是泪水,整张脸惨不忍赌。
她哽咽说着,「薛小姐,杜少爷说他知道府里中馈都是你在掌管,说你是当家主母也不为过,这事便先知会你,你答应了再去跟大人提亲……杜少爷说是你救了他的命,他要以身相许,好好照顾你一辈子,何况虽说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但你只是养女,真的自己喜欢,他们也管不了你……」
半夏双手半掩着耳朵,「杨大娘,你别哭了,这婚事早几百年大人跟夫人都婉拒了,杜少爷还不罢休,叫你来你还真的来啊。」
杨大媒人是没有机会继续哭下去了,只见朱哲玄受不了的一手揪起她的衣领,直接扔出门外,再恨恨的道:「这杜人渣真不要脸,表妹救了他,他不知感恩,还敢起色心,这是恩将仇报!癞虾蟆想吃天鹅肉,凭他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