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到是杜圣文下的毒手后,那人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潜进杜府,但没杀死杜圣文,而是断了他的双腿,要他一辈子都站不起来,只能躺在床上当废人。
当杜家人发现时,杜圣文已经昏迷不醒,杜家急急找大夫诊治,自然求到了医术精湛的郭蓉那里。
但郭蓉早就看不惯人面兽心的杜圣文,直言道:「我宁愿救一只狗也不愿救一个祸害,早死早好,救了他只会祸害更多无辜生命。」
杜家人怒了,扬言郭蓉敬酒不吃吃罚酒,当晚她人就不见了。
薛弘典跟薛吟曦都很清楚是谁掳走她,但两人没凭没据,去杜家也要不到人。
父女俩深知郭蓉的个性,杜家再怎么逼迫她也不会屈服,最终是薛吟曦出面,表示自己愿意医治杜圣文,但要是敢动她养母一根汗毛,她也有能力让杜圣文一辈子站不起来。
听到这里,朱哲玄可不淡定了,黑眸瞬间渗入寒光,「她去了?」
要治腿就得脱裤子找出断骨位置,还得摸摸如何正骨,他会知道这些,是他一个纨裤好友从马背上摔下来,太医医治时,他就看着一个大男人在好友那条白花花的大腿来回又摸又捏。
想着那双大手变成薛吟曦的纤纤玉指,他突然就不高兴了,而且是很不高兴。
宋安没发觉主子的心理变化,继续说:「也不知表小姐是如何办到的,明明杜圣文的腿骨接好了,但就是站不起来,杜家找其他大夫来看也没用,这其中还有一个是京城请过来的太医呢。」
于是,杜家人不得不回头再请薛吟曦,她直言养母被杜家软禁,若是两日后再不让养母毫发无伤的回县衙,杜圣文的一双腿就永远废了。
所以说,得罪谁都可以,千万别得罪大夫,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朱哲玄心想。
「不过一天,薛夫人就安然无恙的回县衙了,表小姐言而有信,再次前去杜府,听说只动了几针,杜圣文的双腿就有感觉了。」
再后来,杜家按照薛吟曦的药方复健几个月,杜圣文慢慢可以起身走动,杜家上下如释重负。
哪里想到杜圣文好了伤疤忘了痛,色心再起,送来一堆珠宝首饰为谢礼,还送了郭蓉一堆名贵药材当赔罪,然后说薛吟曦因他破了男女大防,有了肌肤之亲,他决定负起责任,娶她为平妻。
「他想得美,死人渣!癞虾蟆。」朱哲玄额冒青筋。
「就是,舅老爷跟舅夫人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没想到杜圣文就是个无赖,三不五时就『旧疾复发』,要表小姐过府看诊,表小姐不去,杜圣文就让人传话,说杜家能让舅夫人消失一次,就能消失第二次。」
「卑鄙!」朱哲玄用力一搥,桌上三件一套的青瓷茶碗也跳动一下。
「没错,但又能怎样?毕竟没人能证明舅夫人是被杜家带走的,只说请她过去当客人,舅老爷也没辙,不过听说舅夫人在被软禁期间可是将屋内的高价古董字画毁坏殆尽,说是宣泄怒气。」
干得好!朱哲玄愉快的喝了口茶,但眉头随即又拢紧,他可以猜想得到,即便薛吟曦再不乐意,为了舅母的安危也得时不时走几趟杜家。
「不过表小姐也不是吃素的,她也丢了句话给杜家,说她能医好杜圣文,就能让他再躺回床上。」丁佑说到这里笑得眼睛眯眯,还举起大拇指。
「好啊!」朱哲玄大声拍手赞好,如此一来杜家也不敢将她逼得太紧,「说来是她的一手好医术给了她底气。」
「是啊,世子爷别看表小姐人冷冷的,仰慕她的人可不少呢,尤其是她敢正面对上杜圣文,瞬间收获很多公子的心。」
闻言,朱哲玄笑意陡地一收,嗤之以鼻,「这些人眼瞎了,面无表情的薛吟曦一点都不可爱。」
他说的别扭,面对两个小厮不解看过来的目光,他先是心虚,最后是恼羞成怒,将他们赶出去。
初夏午后,吹拂来的风仍带着淡淡凉意,朱哲玄坐在案桌前已经超过两个时辰,表情严肃。
「世子爷没事吧?想什么呢?」
窗外,宋安跟丁佑对视,眼中都是忐忑。
朱哲玄在想什么?他回想这段时间对薛吟曦的过度关注,发觉自己上当了!
他气啊,恨啊,明知薛吟曦以退为进,欲擒故纵,引得他去征服她、爱上她,他居然忘了防备,差点把这颗没被任何女人染指过的心给丢了。
好在自己及时回防,他可不能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了,望着窗外夕阳一点一点的被夜幕抹去,他吐了口长气,提醒自己绝不能愈陷愈深。
次日,兰阳院里。
朱哲玄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薛吟曦,不爽的以食指敲敲桌面,「什么叫这个家不养闲人?我是来养伤的,而且表妹医治我两个月有余了吧,可我背后几个大伤口还没结疤,晚上睡觉不小心抓破了又流血,我都没有说你医术如何了,你叫丫鬟把我请过来,就为了告诉我不养闲人?」
士可杀不可辱,他愈说愈气,之前他根本是一时糊涂才以为自己对这个冰山美人动情,他根本是动怒!
半夏也是个小炮仗,当即气得出声,「世子爷伤口难好该怪谁?上蹿下跳不安分,吃喝嫖——」
「闭嘴!本世子话还没说完,我父亲就算再怎么讨厌我,也不可能把我送来这里白吃白喝,连医药费、生活费都没给舅舅。」他下巴一抬,但下一瞬想到父亲迟迟未到的金援,他眉头又皱了起来。
「表哥还真有自知之明。」薛吟曦嘴角微微一扯,似笑非笑道。
「什么意思?」他直觉那句不是好话。
「连至亲都讨厌表哥,会有人真心喜欢你吗?」
她语气里的质疑太明显,朱哲玄立刻拍着胸脯,「怎么没有?我朋友一大堆,男女都有。」
「男,狐朋狗友一堆,女,瓦舍妓院应不少。」她同意的说。
他再次一噎,瞪着她那双干净又略带嘲讽的瞳眸,这话太过一针见血,他完全无法驳斥,在京城的状况确是如此。
「表妹离题了,言归正传。」
见他哑口无言,薛吟曦也不罗唆,朝半夏看一眼,就见俏丫鬟笑眼眯眯的拿了本帐册放到桌上,示意朱哲玄一览。
他不明所以的拿起来翻看,倏地瞪大眼,难以置信的往后翻,一页一页愈翻愈快。
这帐本里详尽记录他到县衙后的日常花费,除了看诊免费外,药材费也记得一清二楚,连她改换免费药材的供应也有记录。
另外,举凡他们主仆的三餐,他向厨房要酒,甚至哪一日他找戏子、琴娘来府里,他要小厮多备的酒菜也有详记,洋洋洒洒写了大半本,最可恶的是,就连他向舅舅借的五两银也记录在内。
他也看到了,父亲总共给舅舅三千两的养伤费兼生活费,但因他花钱总是大手大脚,一次就向舅舅要走两千八百两,仅存的两百两扣掉这段日子的所有花费,帐上余额仅剩一两银。
「这……那时我跟舅舅拿钱,舅舅只说是我父亲给的,没跟我说我只剩两百两……」他说得艰涩,面露困窘。
「那是姑丈的意思,表哥花钱总是一掷千金,他要父亲别拘着你拿钱,一旦拿完就要自食其力,是父亲心善,当日你要三千两,他推说手头不方便,只有两千八百两,才让表哥多过一段无忧无虑的逍遥日。」她执掌中馈,这些事自然清楚。
朱哲玄没想到父亲这次连钱都不给了,想到舅舅先前劝他银子省着点花,恍悟舅舅是在暗示自己,只是当时他并未放在心上。
薛吟曦又说了,「这就是我让半夏请表哥过来商谈的事,一两银绝对撑不了多久,所以我已经安排丁佑跟宋安的工作,是力气活儿,至于表哥——」
朱哲玄拂袖而起,漂亮的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脸色铁青的道:「本世子不干活,我的小厮也不会做!这里是我舅舅的家,干你这捡来的养女什么事?」
薛吟曦抬眸看他,语气仍然冷冷的,「所以表哥不愿做事,要带着小厮继续在这里白吃白住就是了?」
「对,本世子就要当个富贵闲人,我就不信,那一两银没了我舅舅就不供餐,还把我们主仆三人赶出去露宿街头!」朱哲玄忍无可忍的瞪着她,声音也扬高。
「好,我明白了。」她也不废话,直接起身走人。
两名丫鬟偷偷的送了个眼神给朱哲玄,一道带着幸灾乐祸,一道倒是带了点同情。
第三章 想待下,先干活(1)
朱哲玄悲剧了,也终于明白那两丫鬟的眼神所为何来。
就在阳光灿烂,夏风徐徐,吹落几许花瓣的这一日上午,半夏笑眼眯眯的又来到竹林轩,双手奉上一张帐单。
前两天,朱哲玄刻意要吃一整桌的美酒佳肴,让宋安吩咐厨房张罗,而这张单子就是所用食材及酒品的一切明细,而扣掉仅有的一两银后,帐单最后一列书写上红字「参」,代表他欠了三两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