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是将你一直隐藏的事说出来罢了,真相如何你再清楚不过,还需要我多说几遍吗?」纪安宁的怒气已经积蓄到了极点,今日不必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要硬气,因为她真的好恨,这根本不是姊姊,而是仇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纪安蓉压抑着不安,不断告诉自己,只要假装不知道唐婆子的事,换孩子的事就与她毫无关系,严格说起来,唐婆子是听祖母身边的人指令行事。
「你是不是认为我没有证据?」
没错,她没有证据。纪安蓉高傲的抬起下巴,「我说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知道这是哪儿吗?晋王府,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
闻言,纪安宁嘲讽的笑了。
纪安蓉不悦的皱眉,「你笑什么?」
「其实,你很可悲,若不是这个晋王府,你的良心说不定还守得住,而一个没有良心的人,教人不齿。」虽然姊姊从小就争强好胜,但一直很有长姊的风范,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一向谨守分寸,直到三皇子出现,她开始放纵自己,最后不再有界线,只剩权力欲望。
纪安蓉脸色一变,「你来这里若是为了胡说八道,我这儿不欢迎。」
「我胡说八道吗?」
纪安蓉举起右手指向门口,「你走,晋王府不欢迎你。」
「我会走,可是在离开之前,我想送你一段话——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什么意思?」纪安蓉的心跳漏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纪安宁冷冷的唇角一抽,「祖母真的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吗?」
纪安蓉感觉自个儿的喉咙被掐住了,瞬间说不出话来。
纪安宁彷佛挑衅般的挑起眉,「若是祖母遇到什么棘手的难题,除了出卖你,没有其他的选择,你认为祖母会如何抉择?」
「……祖母是个聪明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祖母很明白。」
「祖母若是个聪明人,当初就不会为了你犯下天地不容的大错,这几年,相信她良心一直很不安,难怪她从来不问你在晋王府过得如何。」纪安宁转身往外走,同时又道:「我会拿到证据的,你终会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你等着吧。」
许久,纪安蓉只能瞪着纪安宁早就淡出视线的身影出神。
「王妃。」张嬷嬷担心的唤了一声。
匡啷一声,纪安蓉伸手挥掉案上的茶盏,咬着牙道:「你立马去见春喜,教她盯紧纪安宁,只要纪安宁回江州,立刻过来通知我。」
张嬷嬷原本想说点什么,可此时主子只怕什么都听不进去,最后还是应声退出房间。
这又是不安稳的一夜,连着几日噩梦缠身,纪安蓉再次顶着兔子眼,张嬷嬷见了实在不忍,不由得苦口婆心劝说。
「王妃,你要相信老夫人,此事攸关纪家未来,老夫人不会说出真相的。」张嬷嬷太了解老夫人了,大夫人病死后,老夫人不让大老爷再娶,宁可让妾室跟在身边侍候,这不仅是纪家不能失去这门姻亲,更是因为皇后死了,皇上也没再寻一个取而代之,当臣子的当然不能越过皇上,大老爷为此还跟老夫人有了心结,可老夫人依旧无动于衷,由此可知,老夫人这人认准利害关系,就不会改变心意。
「这几年纪安宁年年回去江州,可我一次也没回去过,祖母会不会怨我?」她不敢回去,一来想避开卢家那个孩子,毕竟是自个儿的亲骨肉,她怕会心软想亲近,二来也不想面对祖母,不断提醒当初不得不狠心舍弃孩子的事。
「老夫人会明白王妃的难处,王妃若是随意离开王府,王爷的那几个妾室也不知道会搞出什么事。」
「纪安宁回去见了祖母,势必会加油添醋诋毁我。」
「王妃放心,老夫人一定看得出来二姑奶奶在挑拨离间,绝不会上当。」
纪安蓉点了点头,像在自言自语的道:「没错,祖母眼睛可利了,难道会看不出她在搬弄是非吗?」其实,她也看得明明白白,可纪安宁的话如同一根刺扎在她心上,她忍不住猜想——这几年祖母是不是良心很不安?她每年派人送一堆赏赐回去,就是提醒祖母她如今的地位,以免祖母因为良心不安说溜了嘴。
「王妃一定要沉住气,这个时候二姑奶奶正等着王妃犯错。」
深深吸了口气,纪安蓉感觉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不过没一会儿,目光又飘向窗外,「春喜可有送消息过来?」
「二姑奶奶很可能只是吓唬王妃的。」
「是吗?」纪安蓉第一次觉得摸不透这个妹妹,那日的纪安宁对她来说太陌生了。
因为娘早逝,爹明明在京城,但姊妹两人更致力维持跟江州纪家那边的关系,妹妹还坚持每年回江州住上一段日子,这就足以看出她在英国公府的地位有多么不稳,以至于她紧抓着纪家。
所以若为了换子的事回江州闹,很有可能得不到真相,还惹得祖母不快,这种事她过去应该不会做,可如今她不确定了。
兰香此时快步走来,到了纪安蓉面前,低声道:「春喜送消息来了,二姑奶奶刚刚坐上马车去了江州,这次并未带上卢小公子。」
纪安蓉激动的站起身,张嬷嬷连忙上前扶住她。
「王妃冷静,二姑奶奶回江州又如何?」
「你刚刚不是说她只是吓唬我吗?」
张嬷嬷真是有苦难言,她不过是根据过往的认知做出判断,怎么知道二姑奶奶会不管不顾的上江外闹?
纪安蓉甩掉张嬷嬷,坐了下来,可是半晌后又焦躁的站起身,「你说怎么办?」
「等,有春喜盯着,王妃可以随时掌控英国公府的消息,此时您一定要沉住气,免得一时冲动坏了事。」
又过一会儿,纪安蓉再次坐下,因为吃不得亏,沉不住气,经常脑子一昏就冲动行事,然后就后悔了。
没错,如今她只能等,反正纪安宁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掌控中,她根本不必担心处于挨打而不自知。
*
纪安宁原本回娘家只是为了吓唬纪安蓉,因为跟婆婆关系不好,她一直小心翼翼维护纪家这边的关系,换言之,她不会轻易跟娘家发生冲突。毕竟兴师问罪这种事太难拿捏了,她不确定自个儿能否掌握分寸,可是一见到祖母,压抑在内心深处的委屈就上来了,紧跟着怒气腾起,然后就豁出去了。
既然说了,纪安宁只想换来一句公道,甚至偷偷幻想,祖母会请求她原谅,当然,也有可能求她不要追究,反正她亲生儿子还好好活着,可现实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她不但没有换来丝毫歉意,还得了这么一句话——
「你要记住一件事,晋王妃不好,纪家便不好,而纪家不好,你就不好。」
这一刻她终于看清楚了,在权利欲望面前,人很容易卑微得毫无底线,不是不知道不对,而是摆在面前的利益太诱惑人了。
「您以为帮着晋王妃,晋王妃就会念您的情吗?错了,对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来说,她心中根本没有感情,您为了她差一点成了创子手,她只会记得您握住置她于死的把柄,将来有一日她逮着机会,便会毫不留情的舍弃您,您就等着吧。」
说完,她便离开江州,可是并没有回英国公府,而是来到文成侯府,也不管她的到来有多么失礼。
见到纪安宁无助得像个孩子似的,韩凌月没有问她来做什么,而是给她下了一碗油泼辣子面。
「旭哥儿最近爱上油泼辣子面,再配上酸爽可口的酱黄瓜,不过可惜了,晚膳的时候他全吃光了,这会儿再腌制,也要等到明日早上才入味。」
纪安宁感觉心渐渐安定了下来,低着头默默吃着油泼辣子面,再喝上一盏去油解腻的青茶。
「他跟世子爷一样,两人都爱吃辣的。」
「旭哥儿确实偏爱辣,不过他胃口很好,只要好吃的,他并不挑食。」
「世子爷也是一样。」
韩凌月闭上了嘴巴,她总不能一直绕着阎文旭和英国公世子打转吧。
过了一会儿,纪安宁缓缓道来自个儿回了一趟江州,原本是装模作样想吓一下纪安蓉,可最后没管住情绪,或许会弄巧成拙。
「怎么办?我好像将事情搞砸了。」也许是因为儿子的关系,纪安宁对于韩凌月有一种莫名的信赖感,因此闯了祸,她下意识就跑来这儿。
韩凌月摇了摇头,「我倒觉得你已经在纪老夫人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
纪安宁不解。
「你点明一件很重要的事——纪老夫人为了晋王妃差一点成了刽子手,晋王妃会一直记得有个把柄在纪老夫人手上,将来晋王妃有机会除掉纪老夫人,晋王妃绝对不会放掉。晋王妃想要的是后宫最高的位子,这是条漫漫长路,而旭哥儿的存在会一次又一次提醒她潜在的威胁,旭哥儿在阎将军的保护下,没有人可以动他,但纪老夫人就不同了,只要一场意外,真相就能永远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