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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页

 

  汤里正和村长犹豫了一下,也一一补充当年惨剧的细节部分……

  只不过时间过去了几年,他们记忆或凌乱或清晰或重叠,但最后经过多方证词归纳总结,可信度较高的几点是——

  先后共有三名儿郎遇害。

  遇害地点都在野狼山上。

  一人首先跌落山涧而死,三日后另一人遭巨木砸死,五日后一人被猛兽咬得肚破肠流丧命。

  事发前,三名儿郎都有骚扰两姊妹的不良纪录,杜老儿……也就是独孤老汉,曾向当时的老村长告状求助过,可儿郎们不认帐,甚至死皮赖脸的不认错,后来还是只能不了了之。

  老村长过后不久病逝,其子继任为新村长,对于外来户的独孤一家,就更加懒怠看顾了。

  最后这一家老小,可说是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地步。

  第10章(1)

  曹照照听完了村民你一言我一句,有幸灾乐祸有议论八卦,还有窥伺隐私的兴奋感,只有少部分两三个人对此露出一抹羞愧之色,她刹那间竟有种——

  既然小汤村民这么野蛮愚昧又恶毒,干脆就让红衣僵尸继续替天行道——的愤慨冲动念头。

  还查什么案呢?这么做死的一群坏蛋,就让他们自己在山里祸害自己,或等着让红衣僵尸吸血吸光光好了!

  她知道自己身为大理寺一员,不该有这样情绪化的恶念,可是她真的忍不住……

  李衡不知身后的小女郎内心波涛汹涌,沉吟片刻,环顾四周。“方才相验尸骨,可知两具白骨一为生前遭铁器利刃击中后枕骨,骨裂血肿而死,一为舌骨破裂,乃遭人大力掐喉而亡。”

  刚刚无比兴奋激动的小汤村民眼神开始闪躲,中年村长脱口而出抢先辩白道——

  “李大人,是这对贱人先害了我们小汤村的儿郎,我们按照族规处置她们,天经地义,这是连县衙官府都不能过问的!”

  “是县衙官府不过问,而不是不能过问。”李衡面色一沉,肃然凛冽地道。“况且你们有何证据证明三名丧命野狼山的死者,是两姊妹所害?”

  中年村长一窒。

  其余村民不服气地嚷嚷起来——

  “她们迁到小汤村,就得守我们小汤村的规矩,况且男未婚女未嫁,儿郎看中了她们,想上门求亲,可没犯了哪条唐律!”

  “可怜几个儿郎死状极惨,他们死得冤啊!”

  “就算没有证据是她们亲手杀害的,可总归跟她们逃不了干系,就是她们两个红颜祸水!”

  “指不定是她们把人给骗上了野狼山——”

  曹照照听得义愤填膺,火又快冒上来了,她正想驳斥,却被李衡大手轻轻而坚定地按阻住了。

  “……一堆混帐王八蛋!”她拼命憋了回去,却是暗暗咬牙切齿。

  “两名女郎生前曾怀有身孕,约莫……”李衡侧首看了曹照照一眼,眸带询问。

  “——妊娠四个月左右。”她哼了声,闷闷道。

  李衡在袖子掩映下轻柔握了握她微冷的小手,那大手温热有力,刹那间暖和抚慰了曹照照对人性丑恶的心寒。

  “按马藤的证词,独孤氏和其外孙女迁徙至小汤村落脚定居,约略七个月有余,平时安于开荒外,几乎足不出户。”他目光如冷电,扫过暗暗混在小汤村男人群中的几个妇人大娘,她们眼神闪烁,畏缩躲藏……

  李衡心中微动,嗓音森然。“可推断两名女郎是在村中有孕……或者说,疑遭逼奸有孕,而嫌疑犯,极有可能便是那命丧野狼山的三人。”

  小汤村居民脸色一阵红一阵青,面色诡异复杂,挨挨蹭蹭推推挤挤间,有名妇人尖酸刻薄地高喊了起来——

  “未婚有孕,本就死有余辜!”

  “放你娘的屁!”曹照照憋不住了,气呼呼地舞着拳头。

  李衡忙拦腰抱住了她,宽肩长臂紧紧地箍护着娇小激动的身子,低声道:“冷静些,莫忘你是大理寺公门中人。”

  她气喘吁吁,恨恨磨牙。

  若不是公门中人,若不是领皇粮……

  ——她就要打爆他们所有人的狗头!

  李衡牢牢将她牵制在怀里,抬头面色严峻地对小汤村民朗声道:“关内道庆州顺化郡安化县小汤村,亦为我大唐疆域治下,就得守唐律,循王法,奸辱良人妇女者,流千里,折伤者,绞刑!”

  那名叫嚣的妇人顿时傻了眼,先是一慌,随即嚎哭道:“哪里是我儿逼奸,明明就是她们姊妹镇日装那楚楚可怜的狐媚样子,害得我儿跟失了魂儿似的,你们自己去村里问问,自从她们搬来了小汤村以后,勾引多少儿郎攀她们家墙……可怜我儿傻呀,把自己一条命都给断送了呀!”

  “我听你在——”气炸了的曹照照又开始猛烈挣扎张牙舞爪起来。

  “曹司直!”他低喝。

  “——叭噗啦!”曹照照死命地挣出一只小手,对着那妇人恶狠狠地比了一根中指。

  李衡一顿,有股不合时宜的忍俊不住险险自胸臆冲出……终还是强自克制住了,只嘴角抿了抿,这才得以如常开口,对那名撒泼哭嚎的妇人平静温和道:“你儿丧命,骨肉亲情母子连心,做母亲的椎心泣血,本官可以理解。”

  妇人一愣,哭嚎中的痛苦和真心多了三分……“大人,老妇人就只有他和他阿兄两个儿子,他又是幼子,是我的心肝儿肉啊……”

  李衡神情有一丝悲悯。“可叹白发人送黑发人。”

  “大人明监,呜呜呜……正是如此啊……”

  听见李衡还这样安慰妇人,曹照照气到头顶都快冒烟了!

  大人是在潮湿的山洞里一夜没睡,脑子全进水了不成?

  他的嗓音更加温柔低沉,像是有着深深的怜悯和体恤。“你儿当时可曾同你说过,他要上野狼山?”

  “呜呜……有的……我要早知道,我拼死都会拦着他!”妇人抽噎道。

  “可世上,又有谁能预知未来之事呢?”李衡轻叹道。“那么你儿辱了那两姊妹几日后才上的野狼山?可有人与他同行?他出门前神情可有任何异状?他是怎么死的?”

  “呜呜呜……我那可怜的儿睡了那两姊妹后,约莫半月后,有天晚上兴冲冲就说未来儿媳终于肯死心塌地要跟他了,还问我究竟是挑大的好还是小的好?”

  曹照照嘶地倒抽了口凉气!

  “……我儿又说不行不行,另外那两个兄弟也跟他争着要人,睡都睡了,谁也不能便宜谁,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地儿娶媳妇儿可难了,好不容易兜着俩,正合该一个当妻一个做妾……”

  听着妇人虽是边抹着眼泪,却是口沫横飞,丝毫不以为意地叙述着这些令人发指齿寒的字字句句,这下不说曹照照了,就连雪飞和炎海都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可怕的是,小汤村大部分村民对此却是面色如常,丝毫不觉得妇人说的话有什么不对的。

  因为纵然在唐朝,女性的地位彷佛已经比旁的朝代好上许多了,可仍旧脱离不了深入骨髓的男尊女卑框架。

  尤其是在这穷山恶水的不毛之地,女人甚至比不上家中的牲口还有价值。

  在更多男人眼中,女人始终是依附于男人的一个物品。

  曹照照胸口一片冰冷,冷得发颤……

  李衡不着痕迹地低头扫了她一眼,大手将她箍得更紧,强忍住心底的抽疼,却不发一语,只抬眼做专注聆听那妇人说话。

  “结果他嘴里叨叨絮絮,赶着出门……可就是这么一出门,他便再也没回来了,等我再见到我儿,他已被压在巨木之下……我可怜的,苦命的儿啊!”妇人已经沉浸在过往的悲痛记忆中,凄厉地哭喊了起来。

  “——马藤?”他倏然望向马藤,浓眉微挑。

  曾为府兵斥候的马藤不知怎地,刹那间竟默契地领会了寺卿大人的意思,立时恭敬疾声禀道:“大人,被巨木砸中的是汤驮,被野兽咬死的是汤魏,死于山涧的是汤仁。”

  “清凉,记下证词,汤驮之母亲口证实汤驮曾在生前奸辱两名死者,其共犯疑似汤魏、汤仁二人,后续查察核实。”

  “已记下了。”清凉不知何时已小册在手,精炭削制成的“铅笔”迅速清晰有力地写上。

  这“铅笔”的原身还是曹照照一时手痒做出来的,方便抄写擦拭,后来被寺卿大人拿去工部研究了,很快就出了一批特制铅笔,专门用来提供禁军南衙十六卫和北衙六军及边塞军队中的暗哨、斥候……等等使用。

  圣人大喜,赐名为“神工笔”。

  曹照照不知道,她按着现代铅笔的形式无心插柳还原出的神工笔,让自己在圣人面前顺利挂上了号儿,好印象蹭蹭直上涨。

  她此时只是见到大老板几番话诱导之下,随即峰回路转就把那个嚣张妇人请进坑里去了,登时转怒为喜,心神大畅,得意洋洋地对那呆住的嚣张妇人哼哼讽笑。

  ——报应啊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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