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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道喜,他的骄傲又添上五成,他扯下荷包、高高举起,指指身后酒楼道:「今儿个忠勇侯府请大伙儿喝酒。」

  什么?忠勇侯府?那位老爷是忠勇侯?对哦,瞧瞧他的身板,一看就是个武功高强的。

  今科状元竟然是忠勇侯府公子?听说忠勇侯出身不高,是个没念过多少书的武夫,当年凭着救皇帝一命得到爵位,可如今……人家养出一个状元呢,太能耐了吧!

  于是大家纷纷拍手大喊,「恭喜侯爷、贺喜侯爷。」

  恭贺声不断响起,席定国笑得见牙不见眼。

  荣光呐,后继有人呐,他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除封爵那天就是今日了,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就在席定国接受百姓恭贺之际,李忠奔回侯府,一进门就往夫人屋里去,不多久,屋里传出一阵碎瓷声。

  岳君华气到说不出话,胸口起伏不定,双手扶着桌子、满面狰狞,那个杂种竟然考上状元?

  凭什么!在外头流落多年,他有什么资格成为状元。

  是侯爷?对!肯定是侯爷的安排、皇帝的恩赏,要不然就凭席隽,想都别想,他能认得几个字啊!

  这算什么?父子情深?甫回京就奉上这么大一份礼物?

  那她呢,算什么?跟在席定国身边多年,陪睡陪吃、陪他生孩子,不过为了那么一点点钱,竟然就把中馈交给管事?

  这是明目张胆地扬她巴掌啊,害得她日子过得捉襟见肘,连身新衣都舍不得裁,他还有没有把她这个侯爷夫人放在眼底?

  前日回长公主府,看着生病的母亲,她本想哭穷的,却哭不出声音。

  那头父亲正搂着小妾、兴高采烈耍着,母亲屋里却冷冷清清,连伺候的丫头都漫不经心。

  盛怒之下她想进宫告状,娘却劝道:「别多事,华儿还是安分些吧,那纸赐婚圣旨,已经用掉皇上的最后情分。」

  母亲的话让她深感危机,过去认定以县主之身嫁给忠勇侯这个鳏夫是赔了,她以为有母亲作依靠,有那道赐婚圣旨,就算忠勇侯发现什么,也只能乖乖受着。

  可如今他是皇帝的股肱大臣,而母亲却不再被重视,她再没有底气了吗?

  她处境已经够惨,谁知席隽还成了状元,这让她情何以堪!

  她急、她气,满腔怒火憋不住,她在屋子转来转去,像只无头苍蝇似的,闷极了,她喘不过气,不断深吸气、深吐气,却越是吸吐越焦躁。

  不行,这个家她待不了,她要出门……

  「来人!」

  半个时辰后岳君华离开侯府,不久挑着担子的货郎跟随其后……

  第八章 密室与故事(1)

  婧舒花多久时间才回过神?不记得了,但回神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是……

  她蹲下身,握住涓涓小小的肩膀问:「刚才是你吗?是你叫姊姊丢荷包?」

  涓涓低头没回应。

  婧舒叹气,失望道:「不是你吗?」

  瑛哥儿体贴道:「姊姊别难受,涓涓还小,等她长大就会说话。」

  秧秧拉起涓涓的手,也安慰。「涓涓不怕,姊姊没生气,只是有一点点小失望,涓涓别心急,说话这事儿慢慢学就会。」

  四人的互动让江呈勳觉得自己被排挤了,心里有点不爽,但……哈哈,大丈夫哪怕被排挤,木不秀于林,风哪会往它身上台?问题在于:他是大丈夫,不是妇孺,他与他们不是同路人嘛,当然说不上话。

  那他跟谁是同路人?怀疑啥,当然是阿隽。

  行了,让人护送他们回府,至于自己……去把好友捞出来,好好庆祝一番。

  谁知他刚走出门,涓涓突然抬起头迎视婧舒,小小声说:「是我。」

  这两个字,所有人都听见了,空气突然变安静,但不过数息,三人张臂紧紧搂住她,又叫又笑、满心欢喜。

  「涓涓说话了,涓涓长大了,涓涓好能干……」

  两个字引起如此大的效应,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悄悄地,涓涓勾起嘴角,拉出一个没人见过的微笑。

  回到王府,席隽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一阵欢声笑语。

  但是,并没有。

  是因为回来得太晚?

  进士游街之后,紧接着是鹿鸣宴,皇帝在宫里宴请新科进士,据说父亲已经在外撒钱,开上一场小型宴会了,过多的赞美让父亲步伐有些飘忽。

  鹿鸣宴这种事与武官毫无关系,但父亲大大方方加入了,拉着儿子在众文官中周旋,很快地,所有人都晓得他是忠勇侯的长子。

  出宫后,江呈勳的马车在道旁等着,非要拉他去庆祝。

  盛情难却,席隽去了,虽没待太久回府时天色还是晚了,孩子们一个个已经上床去了。没事,孩子嘛,挨不住咽。

  但他进了兰芷院,半点喜庆气氛都没有?怎么会?婧舒不是喜欢男子功成名就吗?难道「状元」于她还不算成功?那么……行吧,将今日与皇帝的对话同她说说,他不会只是翰林编修,他的起点比许多状元来得高。

  知道这个,她就会开心了吧?

  怀着这个念头,他敲开她的房门。

  婧舒开门,但她的脸色微沉、眼睛红肿,哭过了?

  为什么?因为他抢走薛晏的状元?不对,就算自己不当状元,以薛晏的程度也进不了一甲,所以她伤心是因为薛晏表现得不如预期?

  倏地,他的脸色也沉了,心脏坠入无底深渊。

  她仰头望他,两颗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他很生气,但她的眼泪让他的怒气发作不出,他一点都不想问,但她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了?」

  「涓涓不是痴儿。」

  什么?不是因为薛晏,而是因为涓涓?但……涓涓不是痴儿,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啊,她为什么要难过。「所以呢?」

  「她今天开口说话了。」

  明白,问题出在她说的话。「涓涓说什么?」

  她说继母对她很冷淡,晓事后、她的记忆里,继母从没正眼看过她。在父亲面前,继母豁达大肚,但私底下常常克扣日常,婢女是继母的人,她被冷嘲热讽是常事,掐打挨揍几日就要上演一回,她害怕继母更害怕婢女。

  继母犯错、父亲盛怒,经过花园时,她看见正在喂鱼的涓涓,竟然一把抱起她扔进池塘里。

  若非嬷嬷经过把她救起来,她早就死了,在半昏迷半清醒之间,她听见婢女的对话。

  她们说:「万一大小姐清醒,揭穿真相,必定会闹得满府鸡飞狗跳。」

  她们压低声音商量着,要不要趁她醒来之前将她闷死,然后到夫人跟前表功谋前程?

  听见那话,涓涓吓得全身颤抖,却一动也不敢动,不久后她感觉有东西朝自己的脸靠近,猛地张开眼睛。

  「你是谁?」这是涓涓张眼后的第一句话。之后她一直装痴扮傻,方能逃过一劫。

  才五六岁的孩子,竟然为了生存必须装疯卖傻?她以为秧秧够可怜了,但好歹他有祖母疼爱,反倒是涓涓这个侯府小姐,连想要活下去都得小心翼翼。

  听了这番话,席隽沉默不语,本就猜到涓涓的病与岳君华脱不了关系,没想到是她亲自动的手。

  非常好呐岳君华,连稚童都下得了手,她的心有多黑?

  「涓涓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变得敏感怯懦,早慧善感的她对人事物都带着几分恐惧,对谁都小心防备,何况又遭遇那件事,她……」婧舒哽咽。

  他握住婧舒的肩膀,将她纳入怀中,轻拍她的后背,斩钉截铁道:「没事了,岳君华没有机会欺负涓涓了。」

  她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只感觉自己被他抱入怀中,他的胸口很宽很硬、很能够安慰人,让她下意识想往里头钻,只是……合礼吗?这样……不应该的对吧?

  她直觉将席隽推开,这一推后抬眸,却撞见他委屈的目光,那是……受伤?

  她欺负人了?他对她处处好,她却欺负他?突然间慌乱了手脚,婧舒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她手足无措,他想笑的,但他没这么做,反倒蹶起嘴,表现得……不只委屈还冤枉。

  怎么办,他难受了,要怎么安慰才好?今天是他考上状元的大好日子,她没恭喜人家,还伤了人家?她真是糟糕透顶。

  一双眼睛东转西转,她找不出合理的话来解释自己的欺负行为,最后只能呐呐道:「你身上有酒臭味。」

  呵……他怎么都没想到她会抛出这句。

  对,突兀的是他,逾矩的是他,他正准备迎接一个合理的巴掌,因此装可怜、扮委屈,盼望她下手留情。

  谁知没有巴掌,没有怒气冲天,竟只有一句「你身上有酒臭味」。

  所以这可以解释,她并不讨厌他的拥抱?咧开嘴,笑得满脸雀跃,他说:「我回房洗洗,你等我,别睡了啊!」

  这是什么对话呀?等他?天那么黑了呀,孤男寡女本就不应该,他还让人家等他?这话会引人误会的,好像她晚上不睡觉就为了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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