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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页

 

  石铆被她的喊声叫来,见状心知情况不对,连忙冲进屋里,看着脸色灰白再无生息的爷,一个踉跄站不住……

  下一刻,婧舒冲进厨房抓起菜刀奔回床边,眼看她就要往腕间割去,一个激灵,石铆连忙制住她。「柳姑娘,你要做什么?」

  「放开我,我要救他,我的血可以救命。」

  「爷已经死了!」

  「他不能死,他答应要回来娶我,我们不可以是这种结局,不可以,听到了吗?不可以……我不要悲剧……」

  席隽送回侯府办丧事,婧舒没去,因为身分。

  席定国虽无多话,却摆明不要她这个媳妇,他道:「若柳姑娘是隽儿心悦之人,他定不舍姑娘一世孤寡,柳姑娘还是另觅良人。」

  无妨啊,她从没想过侯府的富贵荣华,守寡这种事,不一定非要在侯府才能做,心定了,情便也定了。

  没去奔丧,她在兰芷院一针一线缝着衣服,那是给席隽的,是她亲口答应的,以后就这样吧,思念他的时候便做一套衣服,便在脑海里复习他那张不够好看的脸。

  「姊姊,王爷想见你。」秧秧轻扯她的衣袖。

  此话已经提过数次,秧秧和瑛哥儿轮番过来请,但婧舒没有心情应付。

  听说柳媛舒还在景新院伺候,自己走这一趟不晓得会闹出什么事,只是客居王府她无心惹事。

  何况心那么伤、那么痛,哪还有余力应付其他。

  「王爷说,有一件事是关于隽哥哥的,他必须告诉你。」

  席隽有话要传给她吗?

  见婧舒不语,秧秧又道:「王爷让我同姊姊说两个名字。」

  「哪两个名字?」

  「也臧大师和越清禾。」

  一听到这两个名字,心头震惊,席隽不会也不该把这些事告诉旁人,所以……他想透过江呈勳告诉自己什么?

  想也不想,她起身道:「走吧,我去见王爷。」

  推开门,江呈勳半躺在床边,无聊地把玩着帷帘上的流苏。

  不久前梁铮刚来过,他说:「我已经调查清楚,此事确实出自三皇弟手笔,对不起,现在我无法动手,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会让他付出代价,你的伤、阿隽的命,需要有人来清偿。」

  梁铮悲愤的神态历历在目,过去总觉得天家人真诚缺货,没想到他还有几分赤诚之心,但愿日后他登基为帝还能保有此心。

  这次差事办得极好,皇帝下旨封赏,忠勇侯提了爵位成为忠勇公,但席定国身边就剩涓涓一个女儿,又无法再生育子嗣,这爵位提不提还真没啥鸟用,倒是金银珠宝送上好几车。

  恭王府也赏赐不少,但江呈勳的爵位是不可能再往上提了。

  倒是皇上把席隽三品散骑常侍的差事给了他,许是不相信梁铮所言,想亲眼见证他有几分本事吧,也或许只是想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亲自盯着。

  无所谓的,他对这种事压根就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婧舒……

  「王爷,柳姑娘到了。」

  闻声,江呈勳立刻坐起来,这一坐伤口扯动,痛得他龇牙咧嘴。

  「快快有请。」

  王爷扬声喊,那声嗓大得不像病人,连站在门外的婧舒听见了。

  她在侍卫的恭请之下进入王爷房间,然尚未走到床边,仅仅是目光相接那刻,她愣住了。

  心脏陡然增添速度,呼吸变得喘促,她在发抖、她全身起鸡皮疙瘩,她不确定,但直觉告诉她……是的……

  眼眶瞬间翻红,她瞠大双眼死命盯着江呈勳的眼睛,慢慢地一步步上前,她吞下哽咽,抹去眼底湿气,她需要确认。

  她一句话都没说,但他却明白,婧舒认出他了?这一定是心灵契合。

  过去几天,他准备了满肚子的话想对她说,他想要试着用各种角度切入,让她不至于太惶恐,他甚至没有把握能够说服她,但是……她晓得了。

  婧舒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跳上,当她终于走到他面前时,再次咽下哽咽。

  「你是席隽?夏侯渊?秋鹏、阿乔……」在她喊过许多名字之后,她缓缓吐出两个字。「……李清。」

  后脑处一阵发麻,这已经不仅仅是心灵契合可以解释得通,但这时候什么解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

  他面带微笑,向她展开双臂。

  还需要考虑吗?不必的,失而复得已是天地间最大的幸运,她只想感激上苍的原宥,只想感激诅咒终于解脱,她毫不犹豫地投入他的怀抱,紧紧地圈住他的腰。

  痛!伤口牵动,他紧紧咬牙。

  但他也笑得满面幸福,感谢老天终于停止惩罚,感激老天终于把爱情还给他,他有满腔满腹的谢意想要传达。

  他没说话,她也没说话,他们在这个拥抱中,一点一点证实彼此的存在。

  时间慢慢过去,阳光透入窗桥,在地上投下光束,无数的灰尘在光束中飞舞,他们都看见了,却也都不在乎。

  「你怎么会知道?」一个没头没尾的问句,但是她能听懂。

  「我想起来了,想起我的前世今生,想起晰晰的哀愁。『也臧』添土加草,大师不是旁人而是地藏王菩萨,祂心慈,特来渡化我们这两个蠢人。」

  一段爱情纠结千年,还有人能够比他们更蠢?

  「你什么时候见过也臧大师?」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那个咒语诅咒的不仅仅是你,也困住了我……」她娓娓道来千年经历。

  「所以你看见我做的每件事。」

  「是,我看见族人被诬陷,有人群起放火烧山时,是你领着他们遁逃。」

  他笑答,「对,我为他们又做了一回皇帝。」

  「我看见了。」他早已不耐烦当皇帝,他对权势地位已经失去感觉,他甚至觉得政治令人厌恶,但是他为了她的族人,再当了一次皇上。

  天下人都以为是族人助他上位,殊不知是他刻意传出的谣言,让百姓以为他们是天人降世。

  登基后,他从族人当中选出国师,予以至高无上的位置,从此世人不再以诡谲目光看待族人,也因为他将族人带出山林,让他们与百姓通婚,他们不再是特殊的存在。

  「那些死在我手下的人……」

  「我知道,那些冤亲债主都怀着满足重新投胎了。」

  「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江呈勳失笑,好像什么话都不必再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能够找到我、认出我?」

  「因为你身上有一股只有我闻得到,旁人却闻不到的玉兰香,并且你的右方锁骨有一朵红莲胎记。所以在『夕霞居』我一眼就认定你,可惜你被江呈勳的容貌吸引,没多看我一眼。」

  讲到江呈勳时,他指指自己的脸,惹得她弯眉笑开。

  「美貌只是一种别人对自己的肯定,没那么重要的。」

  「我是俗人,需要这种肯定,但是你没有肯定我。」他指控。

  「喜欢美好的人事物是天性,但懂得欣赏美好的内在则是一种学习,肤浅的我不懂得一眼找到你的好,但成熟的我与你相处后学会欣赏你,甚至喜欢你、爱上你,你有多么美好的内在啊,你像块暖玉,虽然不如宝石般耀眼,却有丰富底蕴,让人想要用一辈子去了解、去挖掘。」她卯足劲夸奖、放出一堆彩虹屁,招惹得他的桃花眼上开出朵朵桃花儿。

  「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

  「跟我娘学的。」

  听见她提及娘亲,他说道:「当年我曾经见过你母亲。」

  「我知道,你是那个说书人,而我的母亲是那个小女童,她对你道:『逝者已矣,来者可追,该放下。』而你说放下是你终于开始心疼自己,你不愿意心疼自己,你说老天爷要让你体认自私的谬误……」捧住他的脸,她认真对他说:「你不是自私,是从来没有人教会你爱,你以为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势才能弭平童年的伤痛、才能让自己不再害怕,你拼尽力气往上爬……」

  他接下她的话。「到头来,想得到的都到手了,我却不快乐。能带给我心平和满足的,只有清和宫那株玉兰,只有里头的一桌一椅,只有那个已经不存在的女子,以及她留给我的……满满记忆。」

  她都知道的,他坐在她的椅子上,不知道想起什么似的傻笑着,他躺在她的床上,翻来翻去滚个不停,几十岁的老头子了却笑得像个孩子,只是他总是笑着笑着泪水便翻出眼眶,笑着笑着便苦涩盈满脸庞……

  「在你还不是皇帝的时候,你常带我飞上树梢头看星星,记得吗?」她问。

  「记得,风把你的头发弄乱,但乱了我心的不是头发,是你笑得乱七八糟的笑容。」要是早点知道,心痒痒的感觉就是爱,会有多好?

  「我们很无聊,总是玩着我跑你追的游戏,像个孩子似的。」

  当上皇帝后,他的笑总是带着某种目的,再也不是纯粹的开心。

  「很无聊,却也是李清一生中最开心的光阴。我们抓鱼烤着吃,后来御膳房做得再精致的鱼,都没有我们烤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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