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黄狗咬过人,以后肯定还会伤人的。」
「是呀!怎么可以养这么危险的狗呢?把它弄死吧!」
围观群众的挞伐声浪让狗主人无地自容又不知所措,他看着那条彷佛知道自己闯祸而发抖的黄狗,无奈地说:「你这畜牲为什么要伤人?」
见这几名女眷的穿着及出门的阵仗,狗主人心知必然是富贵人家,如今狗咬伤人家的闺女,他哪里赔得起?唯有交出这条狗的性命才能平息了……
他下了痛苦又不得已的决定,「怪你自己吧!」说着,他抬起脚就要往黄狗的头上踹。
「不要!」尹碧楼见状,立刻伸手护住黄狗。
狗主人见她脚上鲜血直流,竟不慌不惧,还制止他教训这只不受教的恶犬,不禁一愣,「姑娘,你这是……」
「它不是存心的。」她说。
「姑娘,这狗尝到了血的滋味,以后就野性难驯了。」一旁看热闹的路人说着。
「是呀,要是它下次又伤人该怎么办?这狗留不得!」
路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让狗主人无所适从。
「大叔,这样吧……」尹碧楼直视着他,平静温和地说:「把它交给我。」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一惊。
「学宁,你说什么呢?」穆雪梅惊疑不解地问。
尹碧楼对着她一笑,然后又看着那狗主人,「它伤过人,想必大叔心里也有疙瘩,今天纵使带回去了,日后也是多有顾忌,于你于它都不是件好事。」
狗主人听了一顿,「姑娘说得有理,只不过……你不追究,不要求任何赔偿吗?」
尹碧楼一笑,「大叔就把它当做给我的赔偿吧!」
「姑娘,你当真?」狗主人难以置信。
「当真。」她给他肯定的回答,并伸出手,「绳子给我吧,它叫什么名字?」
狗主人迟疑地将绳子交给她,「……它叫熊宝。」
她接过牵绳,摸了摸黄狗的头,温柔地说:「熊宝,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吧!」
黄狗看着她,呜呜两声。
「大叔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它的。」尹碧楼安着狗主的心。
狗主人点点头,感激地说:「麻烦姑娘了。」
「学宁,你这是……」穆夫人看得很是疑惑。
「义母。」她笑视着穆夫人,心意坚定地说:「让我把它带回去吧。」
穆夫人还在犹豫,但一旁的穆雪梅已果断地说:「娘,您就随她吧!她还在流血呢,咱们赶紧把她送到徐家的医馆去吧。」
女儿这一提醒,穆夫人回过神来,急喊着丫鬟,「豆儿、双福!赶紧把宁小姐扶上车,咱们快去徐大夫那儿!」
「是!」豆儿跟双福答应一声。
她们一到徐家开设的医馆健安堂求治,徐白波便着人前去通知穆雪松了。
健安堂由徐白波的父亲及他的三位叔父一起经营,四人分工,各有各的专长。除了医馆,徐家还开办医塾,培育英才,造福社稷。
徐白波跟几名族兄弟都在自家的健安堂做事,各司其职,从不争功也不竞夺,因着家族团结和乐,健安堂这块御赐的招牌也才能历久弥新,长存不衰。
一听到母亲跟姊姊进了健安堂,穆雪松立刻放下手边的事情,疾奔健安堂关心。
徐白波知道他会立刻赶来,早已在门口候着他。
「雪松,你可来了。」
穆雪松看见自家的马车停在一旁,马车旁绑了一条大黄狗,虽感疑惑,却没时间多问。
「在哪里?」他问。
「内室。」徐白波立刻将他领进内室。健安堂的内室非寻常病患使用,隐密又安静。
「我娘跟姊姊怎么了?」他急问:「我听你派来的人说她们乘坐马车出了意外,可我刚才见我家马车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徐白波先是一顿,然后啧了一声,「这个小金真是,怎么传话的……你娘跟雪梅姊无碍,只是受了点惊吓,受伤的是宁妹妹。」
听说母亲及姊姊无碍,穆雪松松了一口气,但一听到徐白波说周学宁受了伤,他也担心,「是皮肉伤?还是伤筋动骨?」
徐白波一笑,「她被狗咬。」
「……」闻言,他怔愣住。
「刚才你应该有看见你家马车旁绑了一条狗吧?」徐白波说:「就是它咬伤宁妹妹。」
他浓眉一蹙,「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时之间我也说不清楚,待会儿见了你娘跟雪梅姊再问她们吧!」
来到健安堂后院,便见豆儿跟双福站在一间厢房的门外,见他来了,两人先是一怔,接着有点激动地喊了他,「少爷……」
两人迫不及待想跟他讲述刚才发生的事情,可穆雪松没有稍作停留的打算,直接进了屋里。
屋里,周学宁坐在椅子上,徐家专攻外伤治疗的徐二爷徐海青正给她包紮右小腿的伤,而穆夫人及穆雪梅则是坐在一旁,四只眼睛巴巴地盯着。
见徐白波跟穆雪松进来,母女两人先是一愣,旋即站起。
「雪松,你怎么来了?」穆夫人一把拉着他的手,急切地想将她们方才遭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对他说。
「娘,您没事吧?」他先将母亲从头到脚地瞧一遍,确定她顶多是掉了几根头发,这才放心。
「雪松。」穆雪梅道:「多亏学宁,我跟娘都平安。」
他微顿。多亏学宁?她们能毫发无伤是学宁的功劳?她……做了什么?
他上前询问徐海青,「二叔,她这伤如何?」因与徐白波以兄弟相称,因此他从小便跟着徐白波喊叔叔。
「我已经敷了健安堂最上等的药,只要按时更换药膏,再服用紫雪丹跟至宝丹,应是无碍。」徐海青续道:「牙口最是狠毒,为免患部感染恶化,我给宁姑娘放了一些血,她可能会有点血虚。」
原来是放了血,难怪她脸色苍白,刚才他还以为她是吓坏了,才会一脸的惨白呢!
「徐二爷。」穆夫人面上不安地问,「这会留下伤疤吗?」
徐海青忖了一下,有点支吾地说:「兴许是会留下一些疤痕的,不过穆夫人你放心,我们健安堂有上好的玉肤膏,能将疤痕褪至最轻。」
回答问题的同时,徐海青手中已为周学宁包紮完毕。
「宁姑娘现在还有点虚弱,你们不妨在这儿歇息半个时辰,待她缓些再回去,我会给她开些药,待会儿我让白波给你们详细的医嘱。」
「有劳二叔。」穆雪松恭谨一欠。
「我跟二叔先出去了。」徐白波说着,便跟徐海青走出了内室。
他们叔侄俩一走,穆雪松便问:「怎么回事?」
「我们今儿去涤尘寺参拜,参拜后,娘就说要去城北找一个仙姑问事,离开后正要回府,突然有条大黄狗冲上来咬了咱们家的马……」穆雪梅说起这事,还有点火气,「咱们家的马匹受惊,就在路上狂奔起来,眼见着随时会翻车或伤及无辜路人时,学宁她一下子就跳上马背……」她望向静默无声的周学宁,不自觉露出崇拜的眼神。
穆雪松陡地瞪大眼睛,跳上马背?从马车上?
他不禁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向坐在一旁,看起来一脸虚弱的周学宁。
她是哪来的勇气?就算是个男人都不见得能在同样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反应。
「学宁也不知道是怎么让咱们家的马冷静下来的,总之马车一停下,那只疯狗就冲了过来狠狠咬住学宁的脚不放,老江抄起长棍要打它,学宁还不给打。」穆雪梅说到这儿,懊恼地说:「那种疯狗真该拉去沉塘的,可学宁却要了它。」
「……」这就是那条狗绑在穆家马车旁的原因?
穆雪梅用一种「你是笨蛋」的眼神看着周学宁,续道:「那狗主人本来想一脚踢死那条疯狗的,可学宁却替它求情,还跟他要了那条疯狗,你说说,她笨不笨?」
听见穆雪梅口口声声说自己笨,尹碧楼一点都没生气,因为她知道她是心疼她受伤。刚才在来健安堂的路上,平时「豪气干云」的她急得眼眶都红了,而穆夫人更不用说了,她是整路哭过来的。
听完姊姊道完始末,穆雪松不自觉地倒抽了一口气。
听起来是多么的惊险啊!可她……那个弱不惊风,谨慎到有点神经兮兮的她,居然做出这般不得了的事情?
难怪姊姊会用那般崇拜的眼神看着她了,就连他都忍不住佩服她的机智、勇气以及宽容。
他从来不知道她是这样的姑娘家,是她变了?还是他过往从没真正的了解过她?
「你要那条狗做什么?」他问。
「它伤了人,狗主人恐怕心里有顾虑及疙瘩,怕是不能再像以往那般待它,留在狗主人身边,不管是对狗主人还是狗都不爽快。」她平静地说着自己的想法,「与其这样,我不如收了它,好好教它。」
「喔?」是呀,从前怕狗的她,如今都跟能猎狼打熊的虎子好上了呢,一条伤人的黄狗算什么?
「我会将熊宝养在我那里,不会让它乱跑的。」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