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穆雪松跟周学宁都怔愣住。
两人还没做出任何劝慰的反应,前头的车夫突然开口——
「我绝不会笑话你的!」
听见车夫发出的声音,原本啜泣着的穆雪梅陡地一震,不自觉地屏住了声息。
她惊疑地看着前头的车夫,一脸错愕,「他是……」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车内的穆雪松跟周学宁。
他们对着她一笑,眼底却闪过一抹黠光。
穆雪梅立时意识到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说什么去涤尘寺给姨母求冥福,根本就是要哄她出来罢了。
「你们设计我?」她又窘又羞地道。
第十二章 善恶终有报(2)
这时,马车停了。
穆雪松拉住了周学宁的手,对着姊姊咧嘴一笑,「涤尘寺我跟学宁去就好,让成庵带着你去散散心吧!」说罢,他带着周学宁下了马车。
穆雪梅想走,可不知怎地,两只脚却像是被钉在马车里似的不动,她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穆雪松带着周学宁下车,也眼睁睁地看着马车继续行进。
这时,前头的胡成庵转过头来,露出了腼腆又温煦的笑。
她懊恼的看着他,胸口却闹腾得厉害,热热的、涨涨的……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以为自己会大叫,甚至会不顾一切的跳车,但她没有,就那么坐在车里头看着他。他驾着马车,许久都没有说话。
为了引蛇出洞将安放天绳之以法,他甘做诱饵让安放天对他下毒,甚至还吃了被下毒的胡辣羊蹄……这事,她听说了。
老实说,听到这件事时,她是心惊的。
那海檬果都已经毒死她尹姨父父女俩,难道他不怕吗?他一定是笨蛋吧,居然愿意做服毒的诱饵?
可是在觉得他笨的同时,她又觉得他很勇敢。是的,他一直是个勇敢又富有正义感的傻大个,若不够勇敢,没有正义感,谁会以身犯险吃下毒物?
「你为什么不说话?」因为他始终静默,她反倒耐不住性子了,「你就笑我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雪梅。」前头的胡成庵声音铿锵有力地传来,「日后你见了我,不必夹着尾巴,我绝对不可能笑话你、羞辱你,若是有人笑你,我一定打到他满地找牙。」
这真是胡成庵式的安慰呢!她忍不住地蹙眉一笑。
「你不笑我,我可不习惯。」她说:「就像你说的,我不长眼不长心,老是识人不清。」
胡成庵侧过脸看了她一眼,眼神温柔又带了点腼腆。「我那是闹着你的,不是真心。」
难得他如此温情,她那见了他便惯性张狂的爪子也收了起来。
「我、我听雪松说了……」她声音比平常低了些、软了些,「你为了逮住安放天,自愿当饵吃掉被下毒的羊蹄。」
「我不是为了逮住他才吃的。」他说。
她微顿,「不是为了逮他,难道是贪吃吗?」
「我是为了你吃的。」他说。
闻言,她心头一撼,悸动不止。为她吃的?这怎么说?
「安放天为了攀附穆家,狠心毒杀了自己的师父及师妹,谁晓得日后还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他愤恨地说:「为了保护你,为了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我才顾不上白波那颗百解归元丹管不管用呢!」
听见他这番话,她不自觉地呆了,心里又充斥着感动。他这……还不是个笨蛋吗?
「我胡成庵绝对不容任何人伤害你。」他坚定地道:「任何想伤害你的人,我都不会饶了他。」
「为什么?」她疑怯地问:「我一直对你不好,为什么你要……」
「因为……」他转过头来笑视着她,想也不想地说:「我喜欢你啊!」
听见他这句「我喜欢你」,再看着他那阳光般灿烂的爽朗笑容,她忍不住地掉下眼泪。
怕他看见,她很快地别过脸揩掉它。
「你害不害臊?你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你吗?」她故作懊恼地说。
「没关系,我喜欢就够了。」胡成庵天真又乐观,「都那么多年了,我若在意,早就娶别人家的闺女了。」
闻言,她又不小心地淌下泪水,可她的唇角不经意地上扬着。
「就算你永远不喜欢我,我还是会一直守护着你。」他说。
「一直?」她故作不以为然,「华家欺我的时候,你只会糗我。」
胡成庵爽朗大笑,「你以为华国贞的腿是怎么腐的?」
「咦?」她一怔。
在她与华国贞和离后的第三年,华国贞与人在酒楼争风吃醋,之后于回家的路上遭不明人士袭击,从此便成了疠子。
当时大家都认为他是因为与人争风吃醋,这才惹祸上身,难道……
她惊讶地说:「是你?」
他回头咧嘴一笑,得意得很,「就是我。」
「可那是我们和离两年后才发生的事情,你……」
「要是你们一和离那混蛋就出事,所有人都会将矛头指向穆家,坏了穆家的名声。」他说:「所以我捺着性子等,等到那件事淡了,所有人都不谈了,我才下手。」
听着,她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呀!原来一直在笑话她的他,悄悄地为她做了这些事。
看着他那宽阔的背及结实的臂膀,她的胸口一阵热。
她总是在寻找,舍近求远,看不清事实,绕了那么大一圈,蹉跎了那些年的光阴,原来「那个人」一直在她身边、在她眼前。
那何仙姑说的一点都没错,她的正缘一直在身边,一直在眼前。她不需要再寻找了,这次,她要牢牢实实地抓住最真实的幸福。
她往前挪移到伸手就能碰到他的地方,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捏住他的袖子。
胡成庵微怔,侧着脸看她,「怎么了?」
她注视着他,露出不曾在他面前有过的柔情温驯,怯怯地问:「胡成庵,你……你还愿意把我宠成废物吗?」
「废……」他呆了一下,然后蓦地瞪大眼睛,惊喜地道:「你是说……」
「你还愿意娶我吗?」她直白地问。
胡成庵猛地拉停马车,转身便扑到车上,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基于矜持,她挣扎了一下,可就那么一下,之后她便乖顺得像只被宠溺的猫崽子般偎在他怀里了。
她总是勇于追求,而这次,她相信自己不会错了。
乌云散开,太阳便露出脸来了。
此事了后,不只穆雪松跟周学宁的婚事有谱,就连穆雪梅跟胡成庵也成局了。
胡家正式向穆家提亲,穆家也欣然答应。好事成双,穆家二老也希望身为穆家独苗的穆雪松可以尽快成家,为穆家开枝散叶。
周学宁已无亲族,又自小养在穆家,穆家二老早已形同她的爹娘,她的终身大事自然是由着穆家操办,而与穆雪松已情投意合的她对这些事亦无异议。
偏偏就在此时,关外传来军士染上不明疾患的坏消息。
受天城位于西北口,最接近关外的守军城寨。城守获知消息,立刻召见熟悉关外的穆雪松及精通医术的徐白波会面,并希望他们领头带队将药物送往军营。
穆雪松曾受秦樵风相挺,徐白波先祖又曾任职及任教于太医院,两人义不容辞,衔命前行。
救人如救火,两人各自返家后便开始准备药物及召集人手。厅里,穆雪松正向二老禀报此事,穆雪梅跟周学宁也在场。
「何时启程?」穆老爷问。
「刻不容缓,明日便出发。」他说。
「明天就出发?」穆夫人一听,有些惊讶,「这未免也太急了些。」
穆雪松一笑,「娘,秦将军与众将士们正受疾患所苦,这事缓不得。」
「白波也去?」穆雪梅问。
「是的。」他说:「目前军医也病了,查不出是什么病因,非得把白波也带上不可。」
「白波医术高明,相信他能查出病因的。」穆雪梅顿了一下,又问:「成庵去吗?」
「去。」他说:「成凰已将这事告诉他,我跟白波才离开官府,他便等在外头了……怎么?姊姊不希望他去?」
穆雪梅摇头,「怎么会?关外他熟,多带个人总是好的。」
突然,穆夫人拿在手上的杯盏莫名碎了,热茶跟瓷片撒了一地,可惊坏了所有人。
「唉呀,夫人,没烫着吧?」一旁的嬷嬷急忙驱前。
穆夫人神情凝重,霍地站起,「我这心七上八下的,不对、不对……」
「敬恩。」穆知学劝慰着她,「你别自己吓自己。」
穆夫人一脸严正地说:「我去佛堂卜个卦,你们都等着。」说完,她立刻离开前往佛堂。
她走后,厅里一片静寂,每个人的心情都被刚才那碎掉的杯盏及穆夫人的反应给影响了。
周学宁不安地看着穆雪松,穆雪松也看着她,没说话,只是给了她一记「没事」的微笑。
不一会儿,穆夫人急急忙忙地回来了。
一进厅门,她便冷肃着一张脸,「这不好。」
「娘,您是卜了什么?」穆雪梅急问。
「是个大凶带吉的卦。」穆夫人忧心又焦虑地看着穆雪松,「我看这趟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