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他直视着她,「若他是姨父的弟子,又可能娶表妹为妻,与他们父女必然是十分亲近。自己的师父父女遭逢死劫,他却不曾现身,其中必有不为人知之事。」
穆雪松并不知道大火之前发生的事,可她知道。
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安放天确实有着嫌疑。但,为什么?
「总之此事我不会就此干休。」他目光冷肃而坚毅地说:「我一定会为姨父及表妹讨回公道!」
第九章 师兄的真面目(1)
东城门外,竞马搥丸场地。
其实这个场地既是平时的练习场地,也是赛场,场边有三面都设有看台及营帐,是为了方便观赛。
看台在下,营帐在上,营帐通常都是各家私有,穆家便有自家的观赛营帐,不需与他人争位。
穆家的马车直接抵达看台后方,周学宁跟穆雪梅下了车便往上走,进到自家的营帐里。
她们到东大路买衢州案纸后,本来要打道回府的,可穆雪梅却突然提议要过来看穆雪松他们练球。
此时,场上两支队伍正在捉对厮杀,互不相让。远远地,也看不清楚谁是谁,但从他们臂上的绑带可以分辨出队伍。
只一会儿,穆雪梅便认出哪个是穆雪松、哪个是徐白波、哪个是胡成庵。
看穆雪松一马当先,越过层层阻碍往球门处奔,她忍不住拍手,「是雪松,他快得分了!」
其实不只她,周学宁也认出谁是谁——尤其是穆雪松。
她是一眼便认出他的,即使他身在远远的场上、即使那场上驭马飞奔的人有近二十人。
就在穆雪松要举搥杆时,胡成庵自旁边杀出阻挠。
「这可恶的胡成庵!」穆雪梅看得入迷,激动地喊着。
就在这时,有个人骑着一匹马从另一边切入,拦住了胡成庵,并将胡成庵往旁边挤。两匹马蹭来蹭去之时,穆雪松已挥杆一击,将那颗羊皮缝制的球给敲进了球门……
「中了!中了!」穆雪梅兴奋地大叫。
同时,场上也传来欢呼声。
练习赛结束,腾风队又胜一场。
「那个侧卫是谁?孙真吗?」她问着一旁的随扈。
「孙少爷是打侧卫的,可看那身形又不似他……」随扈说。
此时,场上刚结束练习赛的穆雪松等人已发现穆家营帐里有人,两队稍作讨论便各自带开。
胡成庵跟穆雪松及徐白波虽是敌队,却是经常聚在一起的,自然也就跟着来到穆家营帐,一见营帐里的人是穆雪梅跟周学宁,胡成庵眼睛亮了,精神也飞扬了。
「雪梅,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他抢在大家之前冲到了看台顶端,来到营帐前。
穆雪梅故意无视他,把脸撇到旁边,胡成庵吃了闭门羹,倒也没不开心。
「雪梅姊。」徐白波在穆雪松之后上来,笑视着她,「你好久没来看我们练习了。」
「是呀。」穆雪梅对他绽开笑颜,「看着,大家都有进步呢!」
胡成庵不死心地凑上前,「雪梅,你可看见我的马上英姿了?」
穆雪梅笑意消失,白了他一眼。
看他自讨没趣却又不屈不挠,穆雪松跟徐白波都忍不住笑了。
这时,一个生面孔上来了。
那生面孔吸引了穆雪梅的目光,却教周学宁一阵寒意直往头底窜……
他玉树临风,面如冠玉,姿态优雅,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温文儒雅的气息。
安放天,她的师兄。他真的在受天城?她在街上看见的真是他,不是误认,不是幻觉。
「雪松,这位是……」穆雪梅有点迫不及待地问。
「这位是安兄弟,京城来的,现在代替孙真打侧卫。」穆雪松说。
穆雪梅看着他,惊讶地说:「那么刚才助雪松打进关键一球的就是你?」
「不敢,这是大家合作的结果。」安放天有礼地抱拳一揖,「在下安放天。」
「不必拘束。」穆雪梅毫不隐藏她对安放天第一眼便萌发的好感,「我是雪松的姊姊穆雪梅,这位是我们的妹妹,也是未来的穆家媳妇周学宁。」
「两位姑娘有礼了。」安放天微笑,露出那编贝般的皓齿。
「安公子从前在京城玩过搥丸?」穆雪梅问。
「只是喜欢竞马,提丸倒是来到受天城才接触的。」他说。
「是吗?」穆雪梅很惊讶,「可你技术相当娴熟呀!」
「雪梅小姐过夸了。」安放天谦逊地道。
他文质彬彬的风度很得穆雪梅喜欢,让她忍不住地多说了几句话,但她很快地意识到自己的身分,便望向穆雪松,要他把话接下去。
穆雪松一笑,「放天,进帐里坐吧!」
「打扰了。」安放天恭谨一揖,弯身进到帐内并在最旁边的位置坐下。
周学宁看着坐在自己斜对面的安放天,内心情绪十分激动。
他不可能知道她死了之后重生在周学宁的身上,所以也不可能是为了寻找她才来的,那么……他怎么会来到这里,而且还认识了穆雪松?
因为她爹视他如子,对他无所隐瞒,因此他也知道西北穆家跟尹家有着一些纠葛,难道 他以为他们父女俩的死是穆家所为,他来到受天城并结识穆雪松,是为了查明真相?若真如此,那么对他们父女俩下毒的便不是他了。
这么想着,她稍稍感到宽慰。
她虽然不想嫁给安师兄,但他终究是这些年来跟他们父女俩最亲近的人了,她不愿意相信他是对他们下毒的凶手。
眼前的他,一如以往那般意气风发、倜傥潇洒,他风采迷人,就连平日里骄矜自傲的穆雪梅都被他吸引了。
是的,同是女人家,她看得出穆雪梅第一眼见到安放天就对他有着好感。
就在她想得出神时,听见穆雪梅银铃似的笑声。
她抬眼看着穆雪梅,这才发现安放天不知说了什么,将她给逗乐了。
原来,安放天正谈着他初次接触提丸的趣事及粮事。
「唉,这种丢脸的棋事实在不该说出来的……」安放天神情腼腆地说。
「不,很有趣呀。」穆雪梅笑说。
「能让雪梅小姐觉得有趣,那安某丢脸出糗好像也无妨了。」安放天说着,望向了胡成庵,「话说回来,刚才是成庵让了我,要是他不让,恐怕我也无法拦下他助雪松得分了。」
原本见穆雪梅只顾着跟安放天说话,胡成庵心里还嘀咕呢!可此时安放天给他脸上添光,他又释怀了。
「你是生手嘛,我让你一下是应该的。」胡成庵说:「再说不过是练习,输赢也不重要。」
「人家是谦虚,你还当真了呢!」穆雪梅嗤笑一记,不以为然地说。
穆雪梅当众下他脸面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在安放天面前,他可是介意了。除非不长眼,否则谁都看得出穆雪梅对安放天有好感,他看着自然是吃味又紧张的。
「都结束了,就别聊比赛的事了。」徐白波出面打圆场。
「放天,家姊性子大剌剌地,让你见笑了。」穆雪松小小糗她一下,算是给胡成庵出口气。
「雪松,你这是在外人面前模我吗?」被说是大剌剌,穆雪梅有点气恼。
「雪梅小姐,大剌剌不是坏事呀!」安放天很快地又将注意力放在穆雪梅身上,「这代表你心无城府,心胸坦荡,是夸你呢!」
听安放天这么一说,穆雪梅眼底是藏不住的喜意。
「安公子,你贵庚?」她像是打探身家似的。
「二十有五。」
「你为什么来到受天城?」她又问。
安放天幽幽一叹,「在下是庶出,在家不得父亲欢心,心想着外出闯荡,兴许能闯出名堂,因此便来到『成功满地可俯拾』的受天城了。」
听见他在家不受疼爱,穆雪梅忍不住对他流露出同情且理解的眼神。
「说到这个,我要谢谢雪松给我机会在穆家的粮行学习。」安放天一脸感激地说。
「言重,掌柜说你学得快,办事又牢靠,一人可抵两人用呢!」穆雪松说。
「哪里。」安放天有些难为情,「也就是勤能补拙罢了。」
「安公子实在是谦逊有礼,不像某人,做了三分,却说十分。」穆雪梅说着,斜瞥了胡成庵一记。
胡成庵不甘心,一副急着想辩驳的样子,可穆雪梅不给他机会,接着就问安放天,「对了,安公子二十有五,已是婚龄,不知在京城可有家室亦或是婚配?」
安放天蹙眉苦笑,「说来惭愧,在下事业未成,没有谁家的闺女愿意下嫁,至今仍未成家立室。」
闻言,穆雪梅喜上眉梢。
看着安放天跟穆雪梅的互动,周学宁突然有点不安。如果他真以为他们父女之死与穆家有关,进而来到受天城,并接近穆雪松及进入粮行做事,那么他如今对穆雪梅表现得如此热络,难道是 老天爷!他该不是想对穆家展开什么报复吧?不,若真如此,她得让他知道是她爹误解了穆家。
可她如何让他知道呢?她如何告诉他,她是死去的尹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