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汤绍玄跟范梓璃都觉得打扰夏羽柔太久,双双起身,范梓璃再次跟她道谢,三人一起走到门口。
小巷里停了两辆马车,汤绍玄送范梓璃上了第一辆马车,才转身就见夏羽柔跟在他身后,她还轻轻拍拍他的手,小声说:「你送范姑娘回去啊,这里到绣坊也有一段路,刚好可以再聊聊,她出来也不容易呢。」
汤绍玄蹙眉,「不用。」
「什么不用?难怪你追不到她……」她住口,他刚刚可是温香软玉在怀,「总之,汤爷对姑娘家要体贴懂不懂?上去啦。」
范梓璃的马车还未走,隔着车帘,她听到两人的交谈,一个念头忽然闪过,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掀开帘子,果然见汤绍玄站在马车旁,却是看向另一边,她探头看去,正好看到夏羽柔跑进院子的背影。
她目光回到汤绍玄身上,「汤公子喜欢夏娘子?」
「没有。」他立即否认。
她眼中闪动笑意,「我怎么觉得汤公子口是心非?」
他抿唇不语,他是一个可能得在采石场隐姓埋名过一生的人,甚至一不小心也许就得逃亡,谈何儿女私情?更何况,夏羽柔有个聪慧的弟弟,往后是有盼头的,若跟了他,不——他根本不该奢想,他什么也不能给她。
范梓璃是懂他的,见他这样神态,就知道他是真的遇见心动的人,却不敢随心所欲。
「如果夏娘子对汤公子亦有意?」她再问。
他心中一震,想到他跟夏羽柔这么长时间相处的一幕幕——
「我在干啥?呃——八成汤爷长得太好看,靠这么近,我就紧张了,你要不要先出去?我犯花痴呢。」
「汤爷,呜呜呜……你怎么才来……呜呜呜,怎么才来嘛。」
「好,跟汤爷到天涯海角都行。」
「好啊,下辈子继续。」
某些无法分辨的情绪顿时变得清楚,汤绍玄赫然发现,她看着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充满光彩……竟是两情相悦吗?
这个认知让他的一颗心顿时火热,但另一个声音又敲醒了他——
他根本没有资格拥有她!
「汤公子——」
「不要说了,走吧。」
他示意车夫驾车离去,自己则上了另一辆马车,拿起桌上未看完的帐册,不敢再去想夏羽柔的事。
第十三章 亲戚前夫轮番上阵(1)
时序入秋,武陵山脉的树木或黄或红,漫山遍野,县城街道上凉风拂来,落叶满地。
「夏家的!夏家的——」
这一天,夏家族亲住的拥挤老宅,被一名中年妇人用力的敲开大门。
这栋大宅内,夏家四房分院而居,因并非富豪或有底蕴之家,任一角看过去都显得破旧颓败,这样的宅子也无声的对应了夏家人的成就。
唯一出色的只有二房的夏羽柔父亲,进了仕途,后来当了书院夫子,但并未替这个家族带来富贵荣华,还早早离世。
其余三房各自生活,交集有限,但今日邻居蔡氏带来的重大消息,让三房人齐聚大房院子,或坐或站挤得满满,算了算,竟有二十多人,男女老少皆有。
「这真的吗?别只是传言而已。」
「不是传言,也没瞎说,二房那野丫头是真的发达了!」
蔡氏将夏羽柔如今在青雪镇的火红日子再重覆说一次,她说得口沫横飞,夏羽柔那些叔伯婶子是愈听眼睛愈亮,他们如今都靠着几亩田过活,但儿孙一个个冒出来,日子一天过得比一天艰难,这听夏羽柔发达了,就像是天上掉馅饼了。
「再怎么说阿柔跟我们也是一家子,身边没个长辈怎么行?万一被什么有心人骗去,可怎么得了?」
「没错,再说,酒楼两层楼啊,跑堂的、掌柜的、还有后厨的人,哪个不用花钱雇用?不如用咱们自家人,咱们月银好说,能让她省一笔银子呢。」
「对啊,到时候大家又能在一起,也能照顾那对可怜的姊弟。」
「就是,没个长辈在身边,想想就让人难过,真舍不得啊。」夏三婶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夏四婶也语带哽咽,「没错,是该去看看,大家凑个时间吧。」
夏大伯母点头道:「这事不能慢,光想到他们无依无靠,我这心就跟着疼,蔡婶子你也说了,要跟阿柔说亲的一天比一天多,这嫁人的事可不能胡来。」
「就是,就是,已经嫁错一次,名声都败坏了,可得替她掌掌眼,找个会疼人的。」
夏家的男男女女,个个说到心疼、眼眶红,有小孩子看着大人们愈说愈激动,不解的摸摸头儿,问着旁边的小姊姊,「怎么了这是?跟我那天在庙口看的戏一样,说哭就哭的,好会演呢。」
青雪镇上,到夏宅的媒婆还真的多到要把门槛踩平了。
虽说夏羽柔是个下堂妻,但她身后有好几座靠山,有美貌、有赚钱的厨艺,有日进斗金的酒楼,再加上她的弟弟进了无涯学府,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于是来说媒的不要说如雨后春笋、如过江之鲫,但真的多。
除了媒人,还有一些过去食堂的熟客,也是受人之托的上门来说亲。
什么东门哪个亲戚的孩子勤劳又上进?哪个远亲家的三公子知书达礼、哪个富商的儿子温文儒雅等等,简直都要让人挑花眼。
夏羽柔从来没想过自己有这么受欢迎的一天,但她心里有个人,自然全数拒绝,而且态度坚定。
众人见她如此,不得不歇了心思,没想到,她才松了口气,就又有人来找不痛快。
这日,酒楼大门前,夏羽柔看着从骡车下来的大伯父、大伯母及三叔、三婶,瞧他们个个贪婪的看着酒楼,她抿紧唇。
再见这些恶劣亲戚,说心里没怨是骗人,所以她也没有掩饰自己的厌恶,「我跟弟弟窝在采石场附近的小院那么久,也没看过你们这些亲人过来关切,今天吹的是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
四人也知道她怨气未消,但一皮天下无难事,他们压根不羞惭。
夏大伯母眼圈泛红,「还不是想你们了,那么久没有关心你们,内疚啊,这不就过来看你们了。」
夏羽柔冷冷道:「好,看完了,我跟弟弟没缺胳臂少条腿,你们可以走了。」
这死丫头,开了豪华酒楼,居然连杯茶也没打算上?听说这里日进斗金,食材用得极好,味道更是令人垂涎三尺……
夏大伯母想到这里,又要说话,夏羽柔又送一道逐客令。
「抱歉,正忙呢,没空招待闲杂人等,快走吧。」
夏大伯等人全看往热闹无比的店内,生意正火热,大堂座无虚席,但他们听说二楼有雅间,总不可能也坐满了吧?
夏三婶连忙笑了笑,「阿柔说这说什么话?咱们可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哪是什么闲杂人等……」
「送客!」夏羽柔眼神极冷,口气更冷。
夏大伯母知道她是不打算好好说话了,得赶紧将今日过来的目的说了,便接口道:「阿柔,你一个女人守着弟弟,无依无靠的,也是让人不放心,我和你伯父便托人给你说媒,说的可是……」
「不需要,我现在很好。」她很不客气的再次打断。
哈,她如今钱多,也有一些人脉,老宅这些人就黏上来了,尤其大伯父跟大伯母,他们生性贪婪,早想攀富贵,说媒说的八成是他们的亲戚,只是为了把银子往他们家里捞。
但贪婪的夏家人哪可能因她一句话就回去,几个人轮番开口,苦口婆心的劝说她太年轻,不懂人心险恶什么的,他们是为她好。
这里的动静太大,酒楼里的客人慢慢静下来,竖直耳朵听起来,街上的老百姓也开始围观,夏大伯母觉得难堪,想进酒楼,但夏羽柔要小星、小月,还有几个伙计挡在门口,不让他们进去影响客人用餐。
她也知道会丢脸,但面对这种无赖又贪婪的人,必须一次就让他们不敢再过来奢想不属于他们的任何东西,才能彻底甩掉这些人。
夏羽晨今天正好放假,他从马车下来,就见到酒楼外围了一圈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挤身过来,有些热心的老百姓把刚刚的对话快速的跟他说,他顿时火冒三丈。
他气呼呼的走到姊姊身边,瞪着这些曾经虐待过他的亲戚,「你们快走,我姊姊的婚事不必你们费心。」
「是阿晨啊,不是,你总得想想姊姊以后的幸福,你会娶妻生子,你姊呢?她要嫁人生个孩子才有盼头,咱们一家骨肉至亲,一笔写不出个夏字,难道我们还会害她?」
夏羽晨更怒了,「你们给我滚开!姊姊的婚事我们自己决定,我姊姊宁缺勿滥,才不需……」
「我可以答应。」夏羽柔突然打断弟弟的话。
他错愕的看着姊姊,夏大伯等人却是一脸兴奋。
夏羽柔继续说下去,「你们先帮我把外面欠的债还清,我就听任你们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