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叫我汤大哥就行。」汤绍玄大方受礼,但要他改口。
夏羽柔眼睛一亮,「那阿柔也……」
「汤爷。」汤某人俊脸上波澜不兴。
夏羽柔本想跟着套关系,被直接拒绝,她莫名有种被嫌弃的感觉,愤愤的生起闷气,「是,汤爷。」
夫子跟学生达成共识,汤绍玄每天下午过来一趟,上课时间约一个时辰,但夏羽柔听了有意见——
「还是傍晚上课吧,汤爷上完课顺便用完晚膳再回去?」这是她的良心建议,他来上课她送一顿晚饭,一方面是趁机让彼此的交情再上一层楼,人情愈多,她脑袋愈牢,另一方面是,聊到现在都没谈到束修,用晚餐抵束修,她比较划得来。
汤绍玄想到自己一人用晚膳的情景,点头应了。
「那就从明天开始上课,现在离晚膳时分不远,汤爷留下用餐再走,阿晨,带着你的『汤大哥』去咱们家里四处逛逛。」夏羽柔特别加重那三个字,小小的发泄她的不满。
汤绍玄怎会不知她的小心思,嘴角微勾,跟着夏羽晨走了。
夏羽晨的心情也很好,再来的日子,不必去书院浪费时间,跟着汤绍玄,他可以学得更多,他一直都清楚,唯有他入朝为官,才能改变家里境况,还有姊姊,一旦他成为高官,不管姊姊有没有嫁过人,有没有再嫁人,外人都不敢看轻或欺侮她——像是前姊夫家。
因前程有望,小面瘫心绪飞扬,眉眼带笑的带着汤绍玄在自家逛起来。
其实,上次夏羽柔醉酒,汤绍玄已进过后院,不过,那日情形混乱,他并未仔细打量。
夏羽晨带他先往后院走,右边空地以栅栏圈了一个鸡窝,还用渔网围住,避免鸡飞乱跑,居中有一口水井,一旁有三畦绿油油的菜地,另一边有几棵果树,葡萄架下已有两串小葡萄,架子下设了石桌、石凳,左边还有一个鱼池。
汤绍玄又想到她日日到山林采些野菜,不禁觉得她精明,伙食费可省不少。
大厨房内,她准备的干货不说,盐、辣椒、米粮、面粉、酱油、米、醋等井然有序的排列或堆在架上,竟还设了小冰窖,里面有不少肉类,猪、鸡、鸭、鱼皆有。
夏羽晨跟他说:「姊姊都是一次购足大量食材,等缺了,自己去补或叫店家送来。」
两人绕了好大一圈回到大厨房的后方,那里有一座简单烤炉,夏羽柔正在那里忙活。
在两人去逛后,她就开始揉面皮,这时站在烤炉前,先揭开烤炉前的挡板,再将烤饼放进去,见两人绕回来,她又赶两人先到食堂稍坐。
烤炉里香味飘出,她将烤饼拿出来,又回到厨房里,简单做了几道菜跟汤品,再加上香喷喷的烤饼,就是今天的晚餐。
汤绍玄胃口极好,烤饼微咸,看似松软实则紮实,他连吃五块再加爽口好吃的小菜,最后有点吃撑了,夏羽柔姊弟目送他离去。
「姊,汤大哥知识渊博,比书院任何一个夫子的学识都要厉害。」
小面瘫还是小面瘫,但从他发亮的瞳眸,夏羽柔还是感觉到他打从心底的喜悦,心头一片温软。
「那你更要好好用功了。」她笑说。
姊弟俩说笑着回了屋里,收拾碗盘,可没多久,夏家食堂大门被人敲响,夏羽柔开了门,一看到对方,大吃一惊。
「你是谁啊?是不是找错地方了,你也被打得太惨了,我这儿可不是医馆。」
夏羽晨也一脸困惑,但再仔细看,就认出人了,「你是靳——」
「我是靳工头。」
夏羽柔错愕,竟是雇用弟弟的刻薄工头?
也难怪夏羽晨认不太出来,靳工头鼻青脸肿,也不知被谁揍成猪头,在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工人,一人手里拿着簿子,一人手里拿着钱袋子。
「你的工钱。」靳工头因身上的伤痛得龇牙咧嘴,但还是努力挤出善意的笑,殊不知在他人眼里,有些狰狞。
「怎么回事?靳工头你怎么找到这里?」夏羽晨皱眉,看着手上的银子还有些不知所以。
靳工头疼得眉头都要打结,连理都没理,回头问了另一名翻看簿子的工人,「还有人吗?」
该名工人点头,「有,昌明街的许二牛,然后是采青巷的严家兄弟,还有……」
「行了,先去昌明街。」靳工头烦躁的挥手。
三人呼啦啦的又上马车走人。
夏家姊弟一脸困惑,但消息灵通的邻居立刻走过来,兴致勃勃的问:「阿晨,你也去给靳工头搬过货?」
「是啊,林婶子。」
「可是没拿到钱,还被打了一顿?」林婶子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接着就把她今天午后在港口看到的奇事给说了。
原来,靳工头也不知得罪那一号大人物,光天化日之下被掳走不说,还让人狠狠打了一顿丢回码头,更令人错愕的是,靳工头顾不得一身伤,开始拿着钱跟册子寻人了,说要将过去积欠苛扣雇工的工钱一一归还。
夏羽柔姊弟对看一眼,又惊又喜。
「我跟你们说,我还听到码头的人说,掳走他的人说了句狠话,说他若没有把欠下的薪资还给雇工,会让他家里的人一天一个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难怪了,那么恶劣的突然转性给钱了?只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夏羽柔突然想到汤绍玄,但旋即又否决了,不可能吧,他生性冷漠,怎么会去管这种闲事?但不管如何?弟弟总算没有白做工。
夏羽晨坚持把一两银给她,这是他人生赚的第一笔钱。
夏羽柔推辞不过,便说:「行,姊替你存下来,日后给你讨妻子。」
小面瘫又恼又羞,「不用,这是我给姊姊存的第一笔嫁妆!」
「姊才不嫁。」
「我一定让姊嫁。」
「嫁谁?」
「汤大哥。」
夏羽柔真是无言以对。
第八章 不敢承认对她动心(2)
雨季结束,天气转睛变热,采石场的工人又打着赤膊干活儿,在烈日下,个个皮肤晒得黝黑发亮,举着铁敲一记记敲打坚硬山石,匡匡作响,汗流浃背,风又热呼呼的吹,让人更添几股火气。
吴奕等几个小管事会做人,在休息的几处工疗都备有凉水、巾帕及凉茶,让工人们得以喘口气儿再上工。
蝉声唧唧,绿荫大树傍着的屋舍内,汤绍玄跟何忠正在说话,屋外暗卫紧紧盯着外围,不让任何人靠近。
「上一批玉料借着石材的掩护,顺利运送到贵州、成州、槐城,又分别送到江南几家琢玉坊,让工匠们雕刻,不过出了件事,工匠们不敢也不能动工了。」何忠叹了口气。
汤绍玄眉头拢起。
何忠也没卖关子,「朝廷在几大州贴公告,说皇上要建造宫殿及陵寝,需要购入大量玉料,要制作大型的陈设玉器。」
「京城那边来消息,说国库日渐匮乏,今上倒是一样的铺张浪费。」汤绍玄冷嗤。
何忠叹息,「这笔官家生意太大,大块玉料没那么容易采买,琢玉坊是我朝最大的玉石珠宝铺,各地大人一接到必须上缴玉石的命令,将目光都放到琢玉坊上了。」
琢玉坊遍布大魏朝,但世人皆不知琢玉坊背后的东家是谁。
传言很多,版本也多,有传说是他国的皇室贵族所开,也有传是宫中贵人,另一个传闻是与一些高官贵族交好的皇商,势力非凡。
不管哪个版本,这名神秘人都是不好惹的,平时自然不会有人招惹他们,可如今下令的是皇帝,那些官吏恐怕就不会顾忌。
的确麻烦!汤绍玄眉头一拢,就他所知,目前大概只有东北这处私矿才有办法供给那么多大量的玉料,其他明面上的玉矿都已挖掘大半,难怪各地官府都盯上琢玉坊。
「这事得好好处理,绝不能将世人的目光吸引到这里。」何忠难掩忧心。
汤绍玄明白他的忧虑,一旦吸引到世人目光,有心人就会循线找到这里,其中难保不会遇上熟人。
采石场位处武陵山脉,前半座山凿打石材,后山却是上好的玉矿,玉矿都由何忠信得过的亲信负责开凿运送。
与刻意给外人看的前山采石场不同,玉矿若是被发现,很多事都会被挖出来,包括他们和皇后太子的图谋。
他眼神一凛,「忠叔,请你吩咐琢玉坊的所有大掌柜,主动将库存的玉料送出去。」
「是了,有这份人情,那些拿到好处的大人不会不识相的追究玉料来源。」何忠颔首。
何忠得了指示,先行离去,而事后得到的消息,也如汤绍玄所预料,那些大人们拿到好处交差,没再提其他事。
同时,汤绍玄的教学生活也持续进行着。
每一日,他在夏家食堂用完早膳,到采石场工作,处理文书帐务或巡视采石场,或听工头汇报出货清单,偶而还得去一趟码头,待下工后,他便来到夏家食堂,替夏羽晨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