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州虽称为州,但因为前朝曾经废弃过其建制,如今的华州城是重新改建的,规模不小,听说白天景色秀丽,山峦壮阔,晚上看出去只是一片黑,这么大的城池置办一些日常用品与干果食材是绝对没问题的,要考虑的只是时间够不够她派人来回一趟。
在甄妍偏头思索着时,房门突然悄悄地被推开,她只当是春草进来了,抬头一看,却与宋知剑惊艳的表情对个正着。
没想到会是他,甄妍子愣住,忘了自己衣衫不整。
宋知剑倒是大饱眼福,眼前美人如画,月白色的外衫半掩着,露出那抹翠绿色的肚兜,白嫩的胸倒是丰满,一身雪肤擦得线条起伏,更突显了杨柳细腰,松松的发髻落下了几根发丝,看起来意韵风流,媚态横生,他真没看过这样的她。
他承认,基于男人本能,他身体有些异样。
只是几个眨眼的时间,甄妍倒抽口气拉紧了罩衫,却是涨红着脸瞪着他,不发一语。
「你是我的妾室。」他想了想,淡淡地说了这一句。
他原意是想解释自己不告而入的原因,但甄妍听了却浮想联翩。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男人进了妾室的房里,而这个妾室又恰好酥胸半掩,春色撩人,那么这个男人是想做什么?
想到接下来很可能发生的缠绵悱恻,甄妍有些呼吸急促起来,心里挣扎着是要接受,还是要推开呢……
宋知剑只当她听懂了,大步来到桌前目不斜视地坐下,像是没有看到她这副媚态撩人的样子,径自说道,「虽说带你出来是不想让你顾着忙活府里的人与事,但到江宁,我当真需要你的帮忙。」
瞧他说得正经八百,甄妍的脸色微僵,她似乎误会了,幸好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否则她还不一头撞死来得干脆。
甄妍极力平静了气息,问道,「帮什么忙?」
「我这回南巡,是为了查皇上被刺的事。」这件事她也经历了,某种程度说起来,她更算是被害者之一,父亲因此身亡,自己还差点失身,所以他直言不违,倒没在她面前隐瞒什么。「虽查不到你父亲牵涉此案的原因,但就他留下来的几句话,我相信他知道些什么。」
「我爹他是清白的。」甄妍微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我也希望他是清白的,但也要查到能证明他清白的证据不是?」宋知剑出言安抚着她。「所以我希望你回想一下,你爹生前与什么人过从甚密,或许能从旁人那里得到一些线索。」
甄妍无言地点点头。
宋知剑静静地盯着她,直到她被盯得不自在了,他突然又说道,「还有一件事……」
甄妍抓着衣襟的手用力到都泛白了。「什么事?」
「能不能不要叫我大人?」宋知剑其实一直想提这件事很久了,原本他不以为意,但是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渐渐不同了,再继续让她这么尊称他,听了相当别扭。
原来是这件事……甄妍的手松了松,心忖自己这样一惊一乍的,究竟在紧张什么。可是在这种时简单独与他相处,真的无法不叫她紧张。
「那妾身要叫你什么?」各种称谓在她心头掠过,叫夫君?但她不是正妻,这样叫似乎不适合。或者叫他宋郎?可她怕以后在府里这么一叫整个国公府的男人都回头了。干脆叫他剑郎?说实在的不太好听……最后她挣扎了半晌,才试探性地唤道,「三爷?」
宋知剑微微皱眉,对这个称谓其实是不满意的,这跟府里下人叫他有什么不同?她虽是侍妾,他可从来没有看低过她。
「叫三郎吧。」他的声音微沉。
她可以这么亲密的唤他?甄妍挣扎了半晌,数度张口无言,终是微红着脸,低声轻唤,「三郎!」
声音娇脆细致,挠得他的心里有些痒,听起来果然顺耳,宋知剑微微笑了。在她面前,他很容易就不再掩饰自己的真实心情。「既然都叫我三郎了,那么我们今晚就……」
「你要睡在这里?」甄妍深吸口气,杏眼圆睁。
「我是说,我们今晚就各自好好休息,明日便离开华州城。」宋知剑语里含着微妙的笑意。「你以为我想说什么?」
甄妍大窘,平低下头不敢看他,简直欲盖弥彰。
「今夜你这模样……其实我很喜欢。」宋知剑大胆地打量起她。他虽是文人,可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君子。「如果你要我留下来,我也不介意……」
「没有!我我我……我还没准备好……」甄妍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胸口里跳出来了。
孰料宋知剑却是微微挑眉。「难道我留下来就一定要做什么?」单纯睡觉不可以吗?
「你!」这当真是轻薄了,哪里还有文人的君子风范?甄妍猛地抬起头想瞪他,一下子忘了把衣服抓好,丝绸的质料滑下了一边肩膀。
宋知剑看得心头一紧,不由伸手替她拉起衣服,却顺手摸了她香肩一把。
温热的大手抚过自己赤裸的肩,甄妍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软了,幸好是坐着的,否则还不倒在地上。
末了,她只能扶住桌子,欲怒还羞的看着他。
「你好好休息吧!」他转身,含笑离去,心中不住想着,原来这便是女子可爱之处,而她尤其可爱。
直到他走远了,甄妍犹自觉得自个儿被他触碰过的地方隐隐发热,她即便羞恼,却也骗不了自己其实不讨厌这样,只能忸怩地扯着袖子,一边却又不禁酸溜溜地想着这个男人表面正派,其实根本一肚子坏水,居然撩拨姑娘这么有一手,她总不能每次挨打都无法反击吧……
马车离丹华州城,花了几天来到板城渚口,换成了水路。
众人乘上两层楼高的大型官船,顺运河南下,直达盱眙。
宋知剑假作关心水患,在盱眙停留数日,还叫来了盱眙县令参详,之后号称视察,继续上船,船经山阳渎至京口,最后换成陆路,整个路程花费了一个半月,终于来到江宁县城。
才离开数月,但江宁山川秀美,林木森森的风光,在甄妍眼中竟有些陌生了。
或许是近乡情怯,她总觉得眼前来来去去那些穿着士子服的文人、胸口包得紧紧的仕女们,还有连常服都带着儒风的百姓,他们说话带着南方特有的软糯腔调,动作也没有京城的人那么大,这一切太熟悉到不真实的场景,让她恍如置身梦中。
或许是因为那个时候她在父亲身边,如今却是在她的夫婿身边,景色依旧,人事全非。
「走吧。」宋知剑来到她身边,轻声在她耳畔说话,将她拉出了胡思乱想,「今日我的身分就是个普通商贾,姓宋,在家行三,来自晋境,专门在两地走货行商,贩卖布匹瓷器。去看娶了丧父的你为妻,今日回来祭拜岳父,顺道拜访故人,所以你……」他若无其事地看了她一眼。「放轻松。」
或许这是要她演也得演像一点,但甄妍突然感受到这就是他的体贴,不让她沉溺在那种感伤的情绪之中,不由微微一笑,轻唤了一声,「是,三郎。」
这声三郎又甜又糯,宋知剑心弦微震,纳闷地看了她一眼,但见她只是甜笑不语,便放弃了她或许是在撩拨他的想法。
然后,甄妍笑得更甜了。
两人连袂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口,门上挂着禇府的门匾。
这禇府的主人名叫禇春雄,与甄平是故交,两人平时常相约喝茶清谈,有时甚至小酌两杯,甄平喝醉了还会直接宿在禇府,足见两人交情颇深。
宋知剑上前叩动门环,开门的门房知道他们的背景及来意后,没多久便来了个管事客气地领了人进去。
这褚府,一眼望去并不气派,比以前的甄府还要小点,不过内部的庭院布置也是颇用了心思,石砖白墙,木杆灰檐,都是些素雅的颜色,但院子里却穿插着各色菊花,凸显出层次与奇趣,还有一棵大大的丹桂正是花期,树梢白花点点,恰好占据了廊道的一半,而廊枯居然依着桂树锯成不规则形状,走在廊中暗香飘动,引人入胜。
那领路的管事见两人看得入神,笑道,「这桂树可有上百年了,当初建廊道的时候,其实可以不必碰到桂树的,不过老爷说桂树如此雅致,不看可惜,需得好好利用一番,这廊道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走过去的人都必须看它一眼,还得避身让路呢!」
一听就知道这禇春雄是个风趣的人,而甄平生前也并不严肃,难怪两人能成为好友了。
不一会儿管事已将两人带到花厅,里头禇春雄早已在等着两人。他是见过甄妍的,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生得这么美貌的女儿家要忘可是很难,何况甄平还是他好友,所以他对宋知剑商贾的身分并没有任何怀疑,等到他们坐定,寒喧几句后,褚春雄才问起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