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认迟禇春雄的是甄妍,但宋知剑如今是甄妍的当家,自然是由他答话。「褚世伯,岳父视世伯为至交好友,知道世伯最爱彩瓷。兵父生前收藏着一支釉下彩鹤纹壶,在他不省人事时还挂着褚世伯,让我们在他故后将此壶送来,说是只有世伯才知道此物的价值。」
对外,甄平的死只说是急病去世,因为他在邻近也算是小有才名,所以还盖了墓。
禇春雄接过宋知剑命人抬进来的箱子开箱察看,果然看到一支约有手臂长的鹤纹长颈彩壶,上头的鹤振翅欲飞,栩栩如生,果然是珍品。
禇春雄当然不会知道这壶是宋知剑按着甄平的喜好挑选的,甄家以前根本没这玩意,他只是感慨着好友对自己的牵挂,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甄兄是我见过最才华洋溢的人,怎么就这么去了呢?想不到不只是我悼念着他,他也念着我,竟还记得我最爱这东西。」
「岳父的风采小侄也是仰慕不已,只可惜他当时病重,急急将内子交托给我后就往生了,没有机会多瞻仰。」宋知剑表面唏嘘,却是不动声色地打听着。
一旁的甄妍也做出黯然的神情,但却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思念起父亲,不过倒是显得极为配合宋知剑的话。
禇春雄也是一脸遥思。「甄兄之才无须多言,人格之清高也让我很感佩的。他收养了甄姑娘后怕继母待她不好,竟然就一世不娶,此种慈父胸襟着实令人激赏。」
此话一出,不仅宋知剑震惊,甄妍更是当场白了脸,表情呆滞久久无法反应。
他从来没想过甄妍竟不是甄王亲生的,甚至连甄妍自己都不知道。
「你们……」这对夫妻的异状落入了禇春雄眼中,令他也吓了一跳,试探性地问道,「难道你们也不知道?」
这时候,他真有些后悔自己嘴快了。
宋知剑半真半假地道,「确实不知。不过兴许是岳父收养内子时内子年幼,所以没有什么印象,就认为是亲父了,不过无论如何,岳父疼爱内子,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何妨?」
后面这句话倒是说给甄妍听的,她虽然还没缓过劲来,但心里确实好受了一些,不由暗自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
禇春雄点了点头。「也是。不过甄兄是什么时候收养女儿的我也着实不知,他是五年前才搬到江宁,之前隐约听他提过自己是从京师那边来的,但准确是哪里我也不晓得。」
宋知剑看了甄妍一眼,若有所思,无怪乎他听甄妍说话并未带有南方口音,原以为她是想入境随俗,故意改的,如此看来或许她小时候就是住在北地。
不过究竟是北地的哪里?真的是京师?宋知剑发现,除了这五年在江宁的生活,甄平的过去竟是无人知晓,连带甄妍也是来历不明,纵使如褚春雄这般知交都了解得不多。
今日前来褚府得到的讯息比想象中多太多了,宋知剑顺着禇春雄的话长吁短叹了一阵,便借口告辞,带着甄妍离去。
第六章 身世很可疑(2)
宋知剑与甄妍坐上了马车,离开褚府。
这辆马车就是从京城带出的那一辆,因为属于勇国公府的财产,又是特别布置过的,相当防震,外头找不到,所以当初也是一起上了船。幸亏运河的官船够大,放三五辆马车不成问题。
马车里一种诡异的沉默,今日得到的消息或许对大局没有帮助,但对甄妍个人也够惊吓了。
宋知剑不想让她一直处在这种沉重的气氛当中胡思乱想,索性开口问道,「你……对于自已的身世,当真是一点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甄妍还有些恍神,「其实我脑子里根本没有十二岁以前的记忆。」看着他疑惑的眼神,她苦笑道,「听我爹说,十二岁以前我得了场病,高烧几日后醒来,小时候的事就不记得了,一直到现在五年多了,还是连一点片段都想不起来。」
「所以你爹没有告诉你,你其实非他亲生?」
「他从没说过。」甄妍如今仔细回想与父亲相处的印象,还真的只有这五年多的记忆,「我其实也纳问过为什么我没有母亲,更怀疑过自己身世,但爹从来不提,我只当母亲早逝,怕触动他的伤心事所以不多问。」
这也是她很快从自己不是甄平亲生女儿的打击回过神来的原因,对于这个可能性,她也曾猜测过,因为对于甄平,她有敬有爱,却总觉缺少一种血浓于水的亲近。
当年在询问过父亲关于自己身世未果后,就本能的忽略了它,一心认为或许是自己错觉,如今再被提起,冲击自然是有,却不会比一开始就没有心理准备来得难受。
「所以若能查明你的身世,或许能更明白你爹的蹊跷。」宋知剑倒是有点可惜。
「我的身世,也不是一点线索没有。」甄妍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俏脸泛红,解开了胸前盘扣,掏出了一块颜色丰富多样、质地柔滑圆顺的玉石。「这块玉听我父亲说是我人小戴着长大的,或许跟我的身世有关。」
虽说身上的肚兜他看过,连没穿时都被他见过一回,但要在他面前解开扣子,即使只有一、两颗,还是觉得有些羞涩。
宋知剑只瞥了眼那玉一眼,问的问题却风马牛不相干。「我上回晚上找你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挂着这玉?」
上回晚上找她?甄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忽然想到他说的莫不是在华州城驿馆他闯入她房内一事?那时她的确是衣衫不整。
想不到他倒是比她以为的看得还清楚。
甄妍娇羞地白了他一眼,随手扣好了盘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假扮他正妻,在他面前越来越随意了。「晚上这玉会拿起来的,戴在身上硌着怎么睡呢?」
想象了下她丰满的本钱,中间卡了块玉确实不好睡。宋知剑领会了过来,连连颔首。
「的确,女子毕竟与男子构造不同,我就不会有这种困扰……」
「你胡说什么呢!」她被他逗得想笑,却又不好意思到了极点,当真是拿他没办法。她越来越相信自已的感觉是对的。这个庄重严肃的宋御史,骨子里根本是个风流坏胚子!
她羞得一股脑儿将玉塞到他手上。「现在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让你去查清楚!」
宋知剑瞧她娇嗔的样子,真是越来越喜欢逗她,看她生气的娇态,总觉得这时候的她持别妩媚、神态特别动人,这种情趣比书上写的什么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要来得有趣。真正的夫妻不该是那么呆板制式的,反而若是真的恩爱,卿卿我我、打情骂俏,才是符合真实人性的相处之道啊。
他顺水推舟接过了玉,这玉上还留有她的体温,甚至还传来一股她独特的芳香,他的大手在上头摩挲着,很是爱不释手。
甄妍看着他把玩玉的动作,想到这块玉方才还挂在她胸前,就像他在抚摸着她似的,整个娇躯都热了起来,甚至胸口都不明地涨痛着。
宋知剑似乎把玩出了什么门口道,缓缓说道:「此玉颜色赤黄红白棕多色相间,光泽内敛,质地如蜡,近似于寿山玉及和闇玉,是为南海玉种。而南海玉中原并不产,只有南海藩国进贡时会捎带那么几块,就算在当地也是珍稀之物。」
「你的意思是……」他的言下之意令甄妍吓了一跳。
宋知剑突然贴近她耳边,用他那极具蛊惑性的嗓音低声说道:「宫中才有这种玉。」
甄妍被他说得耳朵发痒,心中发颤,他非得离那么近吗?
一种不服输的感觉骤然升起,她也贴近了宋知剑,几乎要偎进他怀里,学着方才他的样子,同样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道:「你不必这么近,我听得到的。」
明知她是故意的,但宋知剑仍是不由自主的中招了。美人投怀送抱,那种充满女人味的芳香与体温,让他甚种欲望蠢蠢欲动起来。
温柔是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啊!
不过在每次两个人的交锋中,宋知剑可是一直占上风的,这次也不例处。
他依旧是那么神秘兮兮的,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我会这么小心翼翼,你或许不知道原因……」
她抬起头,美眸中闪着不解。
宋知剑淡淡一笑,伸出食指轻轻敲了敲马车车壁。
果然,他这么轻轻一敲,方楮的声音立刻从外头传来。「三爷可有事交代?」
「没事。」宋知剑仍是笑着,但笑容里却是满满的不怀好意。
马车壁薄,所以他是怕声音透出去……甄妍原本还没反应过来,但一想到随便一敲,外头就听得一清二楚,那么上回她与春草在马车里说的话……
「啊!」甄妍低呼一声,用力地推开宋知剑,自己却缩到了马车的另一角,头还不小心撞了一下。
哐的一声,外面的方楮又说话了。「甄姨娘可有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