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刺刺刺刺……刺客!」
光天化日之下,官员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目瞪口呆,四散奔逃。混乱之中,下一枝利箭再次飞来,快速又犀利地直直对准了皇帝,显然这才是射箭者真正的目的。
「护驾!」
侍卫们来不及合拢保护皇帝,那枝利箭似乎就要得逞,李康睿惊骇得无法动弹,脸都刷白了,此时坐得离皇帝最近的宋知剑突然奋不顾身地扑了过去,而那枝箭便深深刺入了宋知剑的背……
「宋卿——」
甄府后院是眷属家居之处,而甄平的眷属也只有一个女儿,名叫甄妍。
甄妍平时养在深闺里,并不常出门走动,所以在地人只知有这么一个人,见过她的到底不多。
虽然众人都认为依甄平的家教,那甄妍必然是个大家闺秀,但仔细算算她已年满十七,却没有谈过婚事,所以无不私下议论甄妍只怕有什么隐疾,抑或貌不惊人,久了也没人对她有兴趣了。
甄妍居住的院落被一丛茂盛的竹林包围着,很是隐密,大片如碧玉般的莹绿青翠将这方小天地与外头隔绝,春阳之下洒落一地的浓荫,居在其中令人神清气爽。
那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甄妍正悠闲地泡在浴桶之中,享受一室的静谧,浴桶里洒着她亲自采集的香料,没有花香那么浓郁腻人,闻来却是沁人心脾,是一种属于女儿家的、低调婉约的清香。
她背靠着桶沿,阖着眼却也看得出眉如翠羽,琼鼻朱唇,动人的美貌之下是如白雪般无瑕剔透的肌肤,减之太瘦,增之太肥,似乎这世间的一切美好全落在她一个人身上了。或许这便是甄平将她深藏起来的原因,像她这般倾城的丽色,若没有一个强大的靠山,只怕会招来恶意的觊觎。
突然间,她的眼睛倏地睁开,柳眉微蹙,屏息听着外头隐约的喧闹声。
她这里一向安静,父亲没事并不会来寻,所以这般的嘈杂扰得她有些心绪不宁,那灵动有神的美眸不知是否因为桶中热气,还是因为不安,竟浮起氤氲水光,让她整个人显得更加柔美。
「春草。」她唤着自己的丫鬟,「外面怎么了?」
那名唤春草的丫鬟也才十三、四岁,顶着一头双螺髻,看起来仍是稚气,亦是一脸不解地走进了内室,「听说今日府里有贵客,会不会是那些贵客闹起来了?」
「闹到这里来,这动静也太大了……」甄妍摇了摇头,「扶我出来吧。」
她伸出一只白皙娇嫩的柔荑,扶着桶沿站了起来,窈窕娇躯上泛着沐浴过后的微红,美颜更是娇艳欲滴,饶是春草日日盯着,也不由看得痴了。
甄妍有些啼笑皆非。「好看吗?」
「好看。」春草呆呆地点头。
「再好看也要穿上衣服呢,你说是不是?」甄妍半开玩笑地觑着她。
春草居然认真起来。「小姐说的是,总不能白白让人看去。」
甄妍差点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丫头傻里傻气的,服侍人说真的也不是很周全,但忠心是无庸置疑的。当初她就是挑中春草的单纯执着,否则只怕这傻丫头还不知会被卖到哪里去。
就在春草去取布巾的时候,外头那喧闹的声音突然就进到了院子里来,而且似乎是直冲着甄妍的房间门口,这下原本还有闲情逸致鬼扯的主仆两人紧张了,急急忙忙就要穿上衣服,但春草的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这紧要关头居然越弄越糟,底裤拿成了外裤,肚兜还掉进了浴桶里。
那声音已来到大门前,甄妍只听到自己的父亲不知在对谁说着话,音量大到让里头的她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宋御史,请你要相信草民,草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在寒舍刺杀陛下……草民也是无妄之灾啊!如今事情既已发生,草民心知无法幸免,只求宋御史为草民查清真相,在草民死后照顾我唯一的女儿,也不枉草民辛苦地救你这一回。」
接着,甄妍就听到房门被打开,甄平似乎将一个东西扔了进来,然后大声地朝着她喊道——
「妍儿,爹此次蒙受不白之冤,必死无疑,能为爹洗刷清白的只有这位宋御史。宋御史如今重伤,你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他!」说完,又是砰地一声,房门被关上了。
甄妍听得心中一紧,心知发生了大事,听父亲之言带有死志,她又如何能看着自己父亲白白去死?
这下也顾不得自己赤身裸体,她自个儿由浴桶爬了出来,也来不及拭乾身上水滴,就要春草快些帮忙她直接套上外衣,然而她衣服才穿了一臂,突然内室之外出现了一个身染鲜血的年轻人,直接进了屏风之内,那年轻人很是清俊,可怖的伤势并没有稍减他高华淡然的气质,他的背上甚至还插着一枝箭。
宋知剑被甄平推进门后,辛苦地倚着墙站立,摸到了内室,本能的往屏风后钻,想找个掩蔽处,想也想不到自己看到的竟是如此旖旎的风景。他一时忘了开口,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穠纤合度的裸体美人,有着倾国倾城的美貌,冰清玉洁的气质……
好吧,被他看了这么一眼之后,或许不那么冰清玉洁了,但他敢说这是他这辈子看过最美丽的女子,没有之一。
眼看女子就要尖叫出声,宋知剑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气若游丝地说道:「别叫!你应该是甄妍……在下宋知剑,情况紧急有所冒犯……但我们还处在危险之中……随时有人会再闯进来……」
方才在甄府前院,宋知剑代皇帝受了一箭,皇帝在亲兵及其余官员的保护下离开了甄府,留下来的护卫及亲兵们则抵抗着来势汹汹的刺客们,但宋知剑伤重,已走不了多远,被甄平趁隙救下,送到了后院来。
如果说方才他还对甄平救他的动机有所怀疑,但现在一看到衣衫不整的甄妍也渐渐开始相信了甄平几分,因为甄平救他归救他,没必要让自己的女儿吃这么大的亏。
何况甄平应该根本不晓得甄妍正在沐浴,所以直接将他送到女儿身边,是真的认为自己必死,想将女儿托付给他。甄平其实可以自己逃跑的,但他没有,以生命来证实自己的清白,由不得宋知剑不信。
在短短的电光石火间,甄妍不知道宋知剑已经想了那么多,她只知眼前这个男人将自己看了个精光,但她爹似乎要她一定要救这男人。
压抑下了尖叫的冲动及困窘的情绪,甄妍顾不得眼前摇摇欲坠的宋知剑,连忙与春草七手八脚地先将衣服穿上,横竖已经被看了去,再多看几眼结果也是一样的。
好不容易大致穿好了衣服,但甄妍却来不及与宋知剑好好地说一句话,因为她又听到外头刀兵交击之声,似乎又有人要闯进来了。
方才这宋知剑说……他们还处在危险之中?
甄妍急了,春草也急了,左顾右盼想找地方把宋知剑藏起来,但这房里就算是最大的衣箱也决计藏不了宋知剑这么一个大男人。
情急之下,甄妍灵机一动,竟招呼了春草一起趋前扶住宋知剑,接着在他傻眼的表情之中,将他推进了浴桶,纤手还顺便在他脑门按下,将他整个人淹进水里。
砰!这时候,房门又被踢开。
甄妍眼尖,拉着春草往前走了几步,直接站在宋知剑方才站的地方,脚下踩着他滴落的血迹。
这回闯进门的人是两名蒙面的黑衣人,他们直进到内室,见到这内室屏风后居然有两名女子,不由粗声粗气地问道:「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年轻人,着白色长衫的?」
甄妍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了一脸害怕,至于春草,那根本不用装,早已吓得涕泪直流,说不出话。
甄妍支支吾吾地说道:「什么……什么年轻人?我不知道!你们是谁?怎么闯进我甄府……」
其中一人见甄妍国色天香,衣着凌乱双颊绯红,头发还湿漉漉地,显然方才出浴,似乎起了邪念,但另一个黑衣人较为谨慎,语出警告地提醒伙伴,「抓人比较要紧!」主人有吩咐,若能趁机除去宋知剑,可免除后患。
那起了色心的黑衣人闻言不得不放弃,临走前还出气般踢了衣箱一脚,见翻出的都是些衣物,才与同伙悻然飞奔离去。
只怕他们死也想不到,他们找了半天的人,会被一个弱女子藏在她刚刚才用过的浴桶内。
直到脚步声远了,甄妍与春草才又匆匆回到浴桶边,将里头奄奄一息的男人给捞出来。
而宋知剑显然只剩一口气了,他用尽最后的意志力吐出了一句话,接着就潇洒地昏了过去。
「送我……回京……我……会对你负责。」
两个姑娘一起傻了,而甄妍的小肚兜儿甚至还挂在宋知剑的头顶上。
第一章 国公府的冷待(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