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大人应该有不少腰带了……」
「我做的不一样。」以甄妍的绣功,勇国公府的成衣不过尔尔。她随口应了声,只顾着对眼前布料左看右看,忽又觉得颜色太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花蝴蝶似地转到柜前,甄妍取出了一些金线银线。「还是再绣点花样?可是这样会不会太突兀?藏青色的底布,用青灰色的绣线就好,他的性子内敛,应该适合……」不待春草回应,她又自顾自地说着,「绣些什么好呢?松柏太老气,祥云也平淡无奇,不如绣些竹子,也能衬托他的风雅。」
春草看她走来走去,一下找柜子,翻个身又来到妆奁前,取出了小橱子里的剪刀,看得她眼睛都花了。
她家娇滴滴的小姐啊,绣花一向是随着性子,反正绣什么都出色,在江宁一带可是抢手货,何曾像现在这样一般瞻前顾后的?
看来,小姐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大人了……怀着这种感慨,春草的笑容也柔和起来,小姐的前半生不知发生了什么惨事,十二岁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希望她此后真的能得到幸福啊!
「哎,看我找到了什么!」甄妍突然一脸喜色,由衣箱子的最底层翻出了一匹天净纱。
天净纱轻薄透气,最适合做里衣。春草一看竟是这东西引得甄妍大喜,不由好笑道:「姨娘可是想替大人做件穿在里头的里衣?」
「是啊!最近天气渐热,用这料子做出来的里衣比较能穿得住。」甄妍轻摸着纱布细滑的质感,越看越满意,伸手就要去拿剪子裁布。「这么多布料,应该可以连亵裤一起做了?」
春草一呆,差点没大笑出来。甄妍老说她傻,但遇到了大人,小姐的傻也不输给她嘛!
「要做里衣和亵裤,这大小可就不能将就了。」春草提醒着她。
「是啊,」甄妍像被泼了盆冷水,也跟着苦恼起来。「穿在外头的我们还可以抓个大概的大小,但我们要怎么知道大人穿在里头的衣物大小?」
「不如我去偷一套大人的里衣和亵裤?从洗衣妇那里顺手牵羊,不会很难的。」春草异想天开地道。
「不行!」甄妍心头一颤,光想像就羞人,右手上的剪子竟是不小心往左手一划,随即便见了血。
「唉呀!姨娘你受伤了!」
春草马上忘了调侃甄妍,急急忙忙抓了布就想盖在甄妍手上,但顺手一抓,竟是甄妍方才翻出来的天净纱,又慌张扔在一边,跟着随便往旁边一抽,却又是那要做成袍衫的绸布,也不能用,一下子主仆都乱了起来。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外头突然跑进来了宋英杰,他原是喜气洋洋的要来找甄妍,而且还来得光明正大,毕竟他现在有宋知剑在后头撑腰,可是他一进门就看到甄妍满手的血,春草像只无头苍蝇般窜来窜去,吓得整个人都呆了,最后忍不住放声大叫。
「快来人啊!甄姨娘要死掉啦——」
这下,换成屋子里的两个女人傻眼了,她们很快听到几道仓促的脚步声,朝着院子里奔跑而来,似乎被惊动的人还不止一两个。
「春……春草,你看我要不要先昏倒一下,免得宝儿失望?」甄妍有些尴尬地道。
若是可以,她真想一翻眼人事不知的昏过去,被宋英杰这么嚎一嗓子,还让人以为她故意闹事呢!
春草听着外头的动静,也只能傻傻地点头。「姨娘昏了也好,孙少爷搞出的这阵仗,好像有些大啊……」
第二章 这妾纳得还不错(2)
这时候勇国公府的内堂乱着,但外堂可也不平静。
王朝的文臣与武将隐隐对立,如果说武将的头头就是如今的勇国公宋振邦,那么文臣的领袖便是尚书左仆射,也就是实质上的首席宰相梁祥。
如今四方平定,只有北方异族偶尔作乱,有勇国公府大爷宋知枪与何芳夫妇镇守北疆,勇国公等于闲置京师,也没那么被人看重了,所以文臣的气焰反而嚣张起来,要不是还有宋知剑受皇帝器重,随便一句冷冷的话就能让人噤若寒蝉,还不知道梁相那一嘴皮子不饶人的官员会怎么编派勇国公。
即便如此,宋振邦对朝政的影响力的确是大大不如梁祥,然而梁祥却也没有就此对宋振邦做出什么太过分的打击,原因就出在梁祥的独生女儿梁秋莲身上。
说到这梁秋莲,在京城里有着才貌双全的美名,在相府全力栽培下,不仅外表出众,更是精通琴棋书画,不过也因为梁祥的宠溺,梁秋莲的眼光高不可攀,性格也骄傲刁蛮,想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比如她一见钟情的对象一一宋知剑。
打从两年前十四岁的梁秋莲跟着父亲入宫参加宫宴,看到了立在一群言官之间,犹如鹤立鸡群、玉树临风的宋知剑,她就移不开目光了,此后她寻人打听,所有关于宋知剑的消息都说明了他有多杰出,连她父亲身为宋知剑政坛上的对手也说不出他有什么不好,于是梁秋莲更是情根深种,一心想嫁给宋知剑。
而这样的想法也影响了梁祥夫妇,相爷夫人刘氏就一头热的将宋知剑视为囊中之物,尤其宋知剑多年来一向洁身自好,连个丫头通房都没有,更是令刘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孰料这回宋知剑陪皇帝南巡,居然就出了岔子,她相中的未来女婿纳了个妾回来。虽然这件事在宋知剑的低调下并没有广为周知,却也没有特地隐满,所以真正对他动了心思的人又如何能不知情?
因此,相府的梁秋连就翻桌了,哭哭啼啼地到母亲面前哭诉,刘氏一听也心生不满,宋知剑只能娶她家的宝贝女儿,凭什么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可以先进门?
抱着这种想法,刘氏得到消息后没几日便号召了一群文官的妻妾虚张声势,带着自家如花似玉的女儿浩浩荡荡地前往勇国公准备给那个狐媚子好看。
特别是梁秋莲,心中存着对宋知剑那妾室的鄙夷,打定主意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让对方看清她有多么配不上宋知剑!
而在勇国公府这一头,因为刘氏刻意的运作,徐氏在收到拜帖时刘氏等人已经走到半路了,根本没留给徐氏搬救兵的机会,急得她连忙叫人去隔壁公主府将南平公主叫来,多多少少希望那群女人能看在公主的分上,说话客气一点。
勇国公的次子宋知弩尚南平公主,而南平公主也是个喜欢舞刀弄剑的,夫妻一拍即合,所以在修建公主府时刻意选了与勇国公府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两府之间甚至还开个大大的月洞门,说起来跟一个府邸也差不多。
不多时,南平公主便提着裙摆急匆匆地来了,走路姿态大步流星,看不出一丝皇家子女的优雅,却是带着英风飒飒,这样的仪态也只有勇国公府受得了了。
果然,徐氏对她的粗鲁视而不见,反而忧心忡忡地道:「相府的刘氏不知道又来做什么,明明两家没什么交情,不时就要找个理由来拜访,这拜访也就罢了,说话没一句中听的,要不是看在梁相的面子上,我早把她轰出去了。」
「全京城有谁不知道,相府家的女儿暗恋咱们国公府的三爷啊!」南平公主更是毫不在乎形象地翻了个白眼,「也不想想咱家三爷谪仙般的人才,哪里是那个装模作样的梁秋莲可以染指的。」
「可是现在三爷尚未下朝,我就不明白她们的来意了。」徐氏纳闷不已。
「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虽不能拒不见客,但她们同样不能太过分。」虽是这么说,南平公主也是皱着眉。
婆媳两人才聊着,门房已来到了跟前,同样愁眉苦脸地禀报刘氏一群人已然带到花厅,正在批评着府里的茶不好喝呢!
徐氏无奈,带着南平公主及几名丫鬟,也没特别打扮,就这么到了花厅。
勇国公府的花厅里,刘氏拉长了脖子,像只骄傲的大鹅,端坐在客座的首位。今日她特地穿了件红色绣金银花的大袖衫,袖长几乎及地,就像她的人一般张扬。
她可不在乎在场还有其它四品以上官员的妻女,直接将女儿带在身边坐着,彷佛这个场子她最大。
直到徐氏都进到花厅正中央了,刘氏才像是不小心看到人,夸张地叫了一声。「唉哟!这主人终于出现了,想我堂堂相府夫人,到哪里不是主人出来亲迎呢,也只有在这勇国公府待遇不同,倒是叫客人好等啊。」
出身矜贵的文臣世家,刘氏是打心里瞧不起徐氏的,认为武将家就是粗俗,而徐氏更是个小官千金,自然言语上也不会对她太客气。
一旁一名妇人用帕子掩唇笑着,那是中书侍郎的夫人,附和着刘氏说道,「这是武夫的府邸嘛,夫人就多担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