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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英杰简直看得目瞪口呆,崇敬不已,对甄妍的爱戴又更上一层楼。「太厉害了!半头鹅一转眼就成了这么漂亮的花啊!」他突然转向了甄妍,目光烔炯地望着她,摆出可怜兮兮的攻势。「姨娘姨娘,这幅画能不能给宝儿?」

  甄妍微微迟疑。「这其实是画坏了的……」

  「没关系的!就是因为曾经画坏,才显得甄姨娘画工超群啊!」宋英杰简直拿出与祖父祖母撒娇那股劲,不断地磨着她。「给我吧!给我吧!」

  说穿了也就是小孩子心性,看到作画过程这神奇的转变他可是恨不得拿着画到处炫耀呢!

  甄妍自然不知他心里所想,却能感受到他确实喜欢这画,拗不过他可爱讨喜的撒娇,便莞尔应允。「好吧,你喜欢就拿去吧!」

  宋英杰欢呼一声,直接窜到了画前,没有粗鲁地将画拿起来,而是小手不停地在画上搧呀搧呀,边喃喃自语道,「等干了之后,我……定要让人裱褙起来,然后,送到三叔那里去献宝!」

  第十章 以身作饵(1)

  下朝后,宋知剑由承天门出,等着方楮驾车过来。

  经过上回替皇帝南巡查案,方楮已经成为宋知剑外出时的护卫,与守在院子里的慎悟一内一外,一文一武,一个聪明伶俐,一个大而化之,配合得极好。

  这道几乎日日都要经过的门,让宋知剑陷入了须臾的迷惘。他心头浮现了一个俏立在雪中的身影,茕茕孑立,背脊却始终直挺。他依然清楚记得相拥时她娇躯的柔较无力,浑身勾人的香气,令人心怜的绝世美颜,然后是她的茫然无措。

  眨了眨眼,思绪一下子回到现实,承天门仍是承天门,庄严肃立,一点都不旖旎,难得的冬阳也丝毫没有留下那日下雪的痕迹。

  他摇头自嘲地勾了下唇角,男女之间的风花雪月不外如此,在不经意下,一个场景或一个回眸就能想起对方,与此同时,心头溢出的是喜悦,是欢畅,无怪乎世间男女对情爱趋之若。

  此时身旁一名官员走近,不经意间见到宋知剑的微笑,一时竟以为自己花了眼。揉了揉眼之后再瞧,那宋御史犹如劲松般遗世独立,表情却是恢复了一贯的冷峻淡漠。

  这人姓朱,官拜大理寺少卿,有事来寻宋知剑,他先寒喧两句后才说明来意。

  「宋御史,上回是上派你去南方查的案子,我们大理寺实在是没办法了。」明明是大冷天,朱少卿却抹了一把汗,「不知道宋御史能不能透露一点,究竟查到了什么了?」

  宋知剑的调查结果,为了保密,大理寺是不知道的,不过因为要查伴随皇帝南巡的那批官员,所以李康容调阅了一些文件,牵连甚广。

  宋知剑不着痕迹地问道,「宋某查到的也和你们大理寺查到的差别不大,江宁的甄宅已经等于被你们掘地三尺犁了一遍,怎地又来问宋某?」

  朱少卿苦笑地道,「御史别挖苦我了,你肯定知道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朱少卿何出此言?」宋知剑问道。

  「最近皇上似乎有些动作,几乎将六部的长官都问了一轮,也调阅了许多卷宗,偏偏皇上的问题不着边际,搞得人心惶惶。」朱少卿也说得隐讳,毕竟皇帝南巡被一事,除了那些伴随的官员之外,只有大理寺负责调查此案的人知道。

  「然后,某些大人们就来我们大理寺施压了。」朱少卿哀怨地叹了口气,「不管和皇上……皇上那桩事有没有关系的官员,都纷纷向我们打听,不能说的自是不能说,但其实我们又知道什么呢?即便想找个理由搪塞都怕说错话,搞到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便受到众人埋怨了。」

  宋知剑仍是一脸淡漠,因为就算朱少卿说得再可怜,关于这件事他也是不能说的。

  「朱少卿,宋某只能说,请你们多担待了。」宋知剑隐讳地表示,「大理寺如今的应对方式已经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然而这句好像没说的废话却让朱少卿目光一亮。「真的?那朱某就放心多了。」

  他能做到大理寺少卿,便不是个傻子。宋知剑显然在告诉他,既然不知道,那就不要知道,才能继续在百官的诘问下装傻,等皇帝查出了什么便会做出定夺,大理寺的困境自解。

  「既然如此,下次即使齐王再来询问,朱某也能大着胆子说不知道了。」他松了口气的样子。

  「齐王?」宋知剑心头像闪过了什么。「这又和齐王有什么关系?」

  「齐王是皇上唯一的嫡弟弟,虽然平时洁身自好,两耳不闻世间事,但他与皇上关系好,或许有些官员求到齐王了,齐王应该也是不胜其扰才会来问我们最近宫里究竟在搞什么鬼。」朱少卿顺口提了一下,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特别。

  不过有了宋知剑的提点,他今日也不是没有收获。

  此时方楮已驾车来了,朱少卿心满意足地告别,急急忙忙地又从承天门回到皇城里去了。

  宋知剑微微咀嚼了下朱少卿的话,蓦地露出一抹冷笑,上车离去。

  入夜,甄妍端来了一碗鸡蛋酒酿让宋知剑吃下后,待他洗漱完两人便准备就寝。

  自从南巡回来,宋知剑已每晚都宿在甄妍这里。

  她房内相当简洁,一座木头雕花屁风隔开了内外室,窗下摆了一个绣架与月牙凳,上头一幅绣到一半的雄鹰,显然是要给他的。妆奁就在睡榻旁,挂上菱花铜镜,百饰盒上摆了支清雅简单的白玉簪,是她今天用的。房中间一张花梨木大案,上头摆着菊花纹青瓷茶具,还有盆小小的冬香红盆景,铺着太湖石,雅洁淡远,估计到了来年秋天,房间里便能充斥着清新的花香味。

  景色依旧,但人儿却不若以往,她没有上前迎他,只是坐在案前,手里转着菊花青瓷茶杯,心思重重,欲言又止的模样。

  宋知剑没有直接上榻,反而来到她身边坐下,帮两人都勘了杯热茶。

  「说吧。」他望着她。

  甄妍垂下眼睫,似是有些艰难地道,「有件事,我犹豫了很久,不知道当不当说。可是我觉得此事牵涉重大,不该瞒你……」她由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交到他手上。「这封信是前两日门房送来的,说是有个人指名要给我,但那人很是眼生,说带着南方口音……」

  宋知剑听着她的解释,慢条斯理地拿出信函,默默看了起来。信函不长,不过是几个眨眼就可以结束,但饶是宋知剑这样冷静自持的人也微微变了脸色。

  信上写得很简单,只是说明了甄妍真正的身分是先太子之女李贞妍。先太子府被灭口那日,甄妍身受重伤被甄平救下,从此隐姓埋名至江宁生活。

  写信者没有署名,只是要甄妍在年后元宵灯节那日至城东资圣寺后庭,自会有人证明此事为真,并交给她先太子遗物。

  这封信写得很巧妙,说明了其人心思缜密,考虑周到。毕竟甄妍目前是宋知剑的妾,不能随意出门,只有在灯节那日可以借口看灯大方出底。

  资圣寺位在胜业坊西南角,东市的刑场附近,晚上阴森森的,就算是灯节也是人潮比较少的地方,将甄妍约在那里,其心可议。

  宋知剑沉吟了半晌,才幽幽望着她。「你应该知道你告诉我这件事,很可能改变我们现在的关系。」

  甄妍当然明白。太子府灭门,原就是件悬案,而李贞妍竟然还活着就更蹊跷了,她这个身分是不可能继续当他的妾的。

  「关于妾身的身分,我们也不是没有猜测过,现在只是证实罢了。」甄妍勉力一笑,笑容里掺着苦涩。「与其每日提心吊胆的担心这件事什么时候会曝露,收到这封信妾身反而松了一口气,妾身并不在乎自己究竟是不是李贞妍,妾身只在乎……你,如果最后注定妾身只会是甄妍,那么我就当你的妾一辈子,如果妾身必须是李贞妍,妾身也不希望那个身分会拖累你。」

  她说得相当真诚,但这样的真诚背后却是无尽的愁绪与惶恐。

  她这般痛苦的挣扎,宋知剑都觉得不忍了。「你这个傻瓜,你可以不用说的。」

  「因为我觉得这个消息对你有帮助。」她定定地望着他。

  宋知剑心中一动。「怎么说?」

  「你说我傻,但我可不是真傻。」她指了指他手上的信,「这封信与我们在江宁找到的那些爹的秘信用的是同种墨同种纸,同笔迹,对方不知道你已经掌握的证据,认为我可欺,并没有做任何掩饰,不反而方便你行事?

  「我知道你在查那个人,所以灯会那日我要去。」她像是下了什么诀心,义无反顾的说道,「我去了,你便能找出那个射你一箭的人究竟是谁。」

  然后陷她于危险之中?宋知剑摇了摇头,他其实并没有报仇的打算,就算帮皇帝查案,也单纯就是完成皇上交办的任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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