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念头又一转,范绍安愿意吗?一想到他离去前那冷飕飕的一眼,他肯定气上她了,这会儿她何必去碍他的眼?
嗯,倒不如让他好好休息。她咬咬唇,决定转身走人。
*
一连几天,范绍安脸色都欠佳,偏偏这西北雨连下数日,像是天天都在提醒杜嘉薇那天做了什么蠢事,让她每每入睡前总会看着窗外,双手合十的仰望天空,向老天爷祈求,明天别再下雨了,不然冰块男好像不让这事儿过去啊!
范绍安心情欠佳,学生们也感觉得到,柯明佑从杨晓黎那里知道一些事,便想着要帮师母说话,但范绍安只冷冷说了一句,“有时间管大人的事,就多写些功课背书。”
顿时,全班哀号声四起。
范绍安真的没放水,他们真的要写很多功课,不挑灯夜战还写不完,翌日班上有一半以上的学生都成了熊猫眼。
见那些学生个个睡眠不足,邓妹新也过来关心,“范先生,学生不听话吗?还是不用功?”
“他们只是时间太多。”范绍安答得干脆,神情也疏离。
邓妹新深吸了口气,看着转身离去的身影,如果可以,她愿意倾听,但他却连这个机会都不愿给她。
叶书博原本还因为那几个文采极好的老友有望答应来书院当先生而开心,一回身却得看着天天阴郁冷漠的范绍安,他也受不了了。
在范绍安要离开书院大门前,叶书博拦住他,将他拉到一旁,看着学生走得差不多了,才轻咳一声,以长辈的身分语重心长拍着他的肩膀道:“早跟你提过,这个年纪禁欲伤身,容易郁闷,既然没想过和离,那就……你去哪?我话还没说完。”
范绍安抿紧薄唇,听而未闻的步出书院,一上马车,敲敲车壁,示意走人。
丁顺也不敢多话,立即驾着马车回家。
回到夏园,范绍安绷着一张俊颜就往书房去,谁也不理。
丁顺跟了进去,磨好墨又泡好茶再退出来,就站在门口看着主子,忍不住摇头,以前的二爷就算是块冰,也比现在阴阳怪气的好。
同住一个大宅院,曾氏也能察觉到两个主子不对劲,又想到女儿回来跟她说的话,“范先生在书院与以前都不一样,冷冷的,功课也出得奇多,考试更是考得凶,我们求助师母也没用。”
曾氏拍拍女儿的手,叮辱她好好读书,要儿子也乖乖认字,等出了屋子,她想了又想,觉得这对夫妻怕是前些日子闹的瞥扭还没过吧。
她转身去蔷薇斋见了杜嘉薇,将孩子的话说转述给她听。
杜嘉薇坐在窗前,揉着眉心,她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啊。
这些日子学生们来用午膳,不是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就是走近她说悄悄话,意思差不多,怀疑他们先生是不是吃了什么外包冰山的炸药?
他们愈是关心先生,功课就一日多过一日,他们欲哭无泪,要她帮帮忙,看怎么消融冰山里的怒火。
她要是知道就好了,范绍安就是一座伪装成冰山的活火山,爆发了!
她叹了声,“夫君就是个闷葫芦,我还没靠近他就臭着一张脸,我只好走了,他就是还在生我的气。”
她又不是个傻的,难道还撞上前让他更冒火?
闻言,曾氏也头疼,“其实一个人在担心太过后就会转为生气,情绪如此转换是正常的,要不奶奶就示个弱,做点什么吃的……不,奶奶针线也很好,不如给二爷做件衣裳或鞋子?”她帮忙想点子。
杜嘉薇想了想,反正自己也没主意,索性就试试呗,她点点头。
一连赶工三个日夜后,多了一双熊猫眼的杜嘉薇总算完成穿越后的第一双男鞋,但要送去给范绍安又扭捏起来,没节没日的,她讨好什么?
最后,她是被迫鼓起勇气,抬头挺胸的在曾氏娘性、青荷、海棠、丁顺等人挤眉弄眼、挥手要她勇敢踏进书房的手势下,如赴战场般打开书房的门,踏步进去,再转身,迟疑一下,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再转身,双肩一垮,怂了。
此刻,时已黄昏,橘红色霞光洒进书房,有一束夕照就落在范绍安脸上,将他镀了一层光。
她一步一步挪移到他身旁,一颗心怦怦狂跳,看着他低眉敛目执笔写字,她握着鞋子的手紧了又紧,帅哥的侧脸实在很迷人,他的手也很好看,手指修长,连写的字也很好看,极具风骨,刚劲有力。
“你来就是瞪着我看的?”范绍安低哑带冷的声音响起。
她回过神,急急将手里的一双鞋放到他桌前,若不是那字已写了好一会儿,她这粗鲁一放,鞋子都沾墨了。
杜嘉薇尴尬的看着他拿起鞋子,先看看鞋底,没沾墨,但他也注意到这纳鞋的底儿,里面还塞了棉花。
她急道:“柔软点好穿,走路也舒服。”她以前都穿气垫鞋,怎么穿怎么舒服,以前的绣鞋要走要跑欠佳,她自己便改良了,“我觉得挺好穿,就帮你做一双,你穿穿看,如果觉得还行,我再帮你做另一双,你也好替换。”
他是知道她见村里一些人家只剩汉子,孩子的衣服破损了,她热心也会帮着缝补,但他却不知道她的针线活这么好,针脚细密平整。
下一瞬,她人一低,竟是蹲下要脱他的鞋。
“不用了,这鞋可以。”总是自己穿的,他看得出来尺寸是对的。
不试啊……她无措的站起身,又觉得尴尬,“咳咳……那个,那天的事,妾身谢谢夫君。”
“还有事?”他口气仍冷,看也不看她一眼。
杜嘉薇咬咬粉唇,看着被他放在桌角旁的新鞋,目光又落在他的手臂上,几天了,他的手臂应该不疫疼了吧?
她怯怯的问:“那个……你的手臂还疼吗?”
他抿抿唇,总算将目光转向她,他还以为她都不会提了。
那一天,他其实有看到她过来墨竹轩,本以为她会进屋,甚至会帮他揉手臂,但令他失望的是,她却悄悄走了,这段时日更像是老鼠见到猫,连来道声谢都没有,他怎么能不气?
“没有大碍,只是这几日批阅的功课多,又上御课,倒是一直疫疼,说来也是拜你之赐!”
赌气的话一出口,连范绍安自己都心虚,甚至有些小小唾弃起幼稚的自己,但他就是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天知道,那一天抱着乖乖躺在怀里的小人儿,那种感觉微妙得无法形容,软软的很舒服,她身上有着淡淡的草花香,他甚至希望那条山路可以再长一点,但回来后这女人竟然把他生生晾着?
闻言,杜嘉薇眼睛一亮,“夫君怎么不早说,我帮你揉揉,丁顺是男生,铁定抓不好力道的,我去弄个热水过来,你把上衣脱了。”
见他迟迟不动作,她又说:“只捏手臂是不成的,这筋从脖颈到肩膀可都是连着的,快啊。”
她很快去而复返,范绍安果真已经打赤膊,虽是文人,但因擅于驭马,身材还是很有看头的。
范绍安面色如常,但看到杜嘉薇目不转睛瞪着自己的胸前,他感到耳朵有些烫,连忙掩嘴轻咳一声,提醒道:“再不动作,水怕是要温了。”
“也是,怪只怪夫君这身材真好看,我一时就看痴了。”一串不及思索的话就这么溜出口。
该死,她是白痴吗?杜嘉薇脸红心跳,赶忙要他趴在榻上,再暗暗吐口长气。
半裸男人穿越前她看得还少吗,连天体营她都参加过,在保险业绩冲到年度第一时,公司犒赏她,让她飞到欧洲眼睛大吃冰淇淋,但仔细回想,还是眼前这半裸的男人吸引她。
纵然是想入非非,她也不忘用热毛巾放到男人的脖颈处热敷,再轻按使其放松,接着俯身替他揉捏,还用手刀切切他那结实的手臂。
这按摩课她也是缴了学费的,仔细想想,保险业在她生命中也没那么不好,就学来的十八般武艺所延伸的人脉金钱外,她游历各国,眼界增加许多,接触的人也多,也让自己的心境跟着开阔,更懂得珍惜世间的人事物。
“真的那么好看?”范绍安突然开口问。
“啥?”她愣了一下,不知他问的是什么。
范绍安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竟然想再确认她是否真的觉得他的身材好看,其实何必再问呢,她都跟学生承认他是她的天菜了。
这一晚,就丁顺透露的消息,二爷心情颇佳,饭多吃一碗,汤多喝半碗,还看了半个时辰的书,早早沐浴睡了。
听在蔷薇斋的杜嘉薇等人耳中,众人喜笑颜开,总算哄好这尊大佛了。
杜嘉薇觉得愁云尽散,大晴天了,她笑盈盈的道:“太好了,这会儿精神太好,咱们再去做几瓮泡菜跟辣肉干,夏日厌食,有这两样不怕吃不下东西。”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要做东西,但看奶奶精气神十足,青荷跟海棠便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