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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雷持音才起身,他便一把拉住她,哪怕隔着衣料,他掌心的热度还是传递给她,教她不知所措地甩开他的手。

  易承雍垂眼瞅着被甩开的手,不见丝毫恼意,只是就那样动也不动。

  瞧他落寞的神情活像犯错的人是她,可要搞清楚,男女授受不亲,是他不该拉着她……雷持音瞪着他心里忿忿不平,但迸出口的话却是软绵绵的,「我去帮你做烙饼。」

  「不用,时候不早了。」他收回了手,慢条斯理地用膳。

  「那……明天再帮你做。」她徐徐坐下,偷觑着他的神情。

  「好。」

  简单的一个字,那般轻的一个音节,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听得出他此刻还颇喜悦的……唉,她觉得自己像是面对一个大男孩,真是棘手极了。

  用过膳后,已经是二更天,空济进来收拾了下,便又退到外头守门。

  「走吧。」

  「去哪?」

  「西次间。」他指着珠帘外。

  雷持音瞪着他,没想过这人会大剌剌的要自己跟他同寝房。

  「既然要窝在脚踏才好睡,倒不如光明正大地睡,是不?」他似笑非笑地道,径自掀了珠帘进西次间。

  雷持音简直傻眼,恼他哪壶不开提哪壷,竟将这般丢脸的事挑明,偏偏他说的对,反正他都知道了,她又何必矫情?

  于是她回头抱起床上的床褥,准备舒舒服服地在他的床边打地铺。

  瞧,他知道了也好,这样她就能大方地备上床褥,而不是只能冷得蜷缩在脚踏上。

  然而一进西次间,却发现先走一步的他坐在靠窗那头的锦榻。

  这是什么意思?

  「东西给我。」易承雍向她勾了勾指。

  「我不想睡窗边。」天晓得会不会鬼差穿窗探头就把她的魂拘走了。

  「你去睡床。」

  「……那怎么可以?」她可没有勇气躺在男人的床上,尤其这个男人的身分很尊贵,她造次不得。

  「在这里我就是规矩,可不可以我说了算。」

  「可是……」她正嗫嚅着,他已起身要抢她的被褥,她下意识地扯回,就听他低低嘶了声,她赶忙将床褥丢往锦榻,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的右肩,「是不是很疼?要不要紧?还是你把衣袍拉开让我瞧瞧?」

  易承雍垂眼瞅着她,屋里的灯火让她苍白的小脸添了些暖意,映出眸底眉梢的担忧,长臂一揽将她环抱入怀。

  雷持音僵了下,想将他推开,可一想到他的肩伤,只能闷声道:「爷,太逾矩了,就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也不能这样待我。」

  她忽然想起在他大开杀戒之后他也这般抱住了她,当时她处在惊悸之中,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这可不代表他能再来一次。

  「等等,再一会。」

  「你……」这种事还能等?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亲近,雷持音只觉得这是他孟浪,如登徒子的举动,她从未想过他会对她产生情愫,只因他们之间只是一桩交易罢了。

  「我只是想到我的母亲。」

  也许是她身上有着与母妃相似的气质,有她在身旁,他彷佛重回那段被深深疼爱的日子,那段他人生中唯一被爱的记忆,让已孤独许久的他渴望靠近她。

  是她点破了他的孤单,让他察觉,他竟是如此孤独。

  「……嗄?」她看不见他的脸,无法猜出真伪。

  难道她的长相和他母亲相似?不,如果相似的话,打一开始他待她就不会那般冷淡,所以这是恶劣的推托之词,抑或是她有其他地方像他的母亲?

  但不管怎样,她这个人最大的弱点,就是无法对他人的脆弱置之不理,尤其是孤儿,一如当年她放不下小雅。

  可是他是男人,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男人,就算她再同情他,这样也不成啊……

  半晌他才放开她,她连忙退上几步,小脸微微泛红地瞪着他,意外对上他极具深意的眸,烛火勾勒出他出尘夺目的五官,教人迷醉的身姿,她不禁想,难怪当年他所到之处会有姑娘丢手绢,祸水呀,真是个祸水男人。

  「去睡床上。」半晌,他哑声道,不等她反驳,又说:「否则你就回花罩里。」

  雷持音简直傻眼,不敢相信他竟敢威胁她,而且他这种威胁方式很怪,彷佛知道她必须跟他同处一室,他并没问她为何要窝在脚踏睡,也没问她为何非靠近他不可,他……难道知道什么了吗?有这可能吗?

  可就算她想问,也不知道要怎么问。

  「去吧。」他催促着。

  雷持音咬了咬牙,最终只能妥协地朝床边走去。一回头就见他动手铺着床褥,躺上锦榻,然而他手长脚长锦榻根本容纳不了他,脚都跑到锦榻外了。

  她躺上床,拉下了床幔。

  其实,她知道他让她睡床上是他的贴心之举,可不过是一日之间,他为何突然待她这般好?难道她真的像他的母亲?

  第六章 揪出内鬼(1)

  翌日,雷持音张开眼时,屋里还昏暗着,教她一时搞不清是什么时候,而易承雍不在房里。

  她难得睡一顿饱,而且还是在温暖的床上,正打算拉起被子再眯}会时,又猛地张眼。现在天到底亮了没?而他不在房里,万一鬼差来了怎么办?

  她立刻下地,套了鞋就先往花罩去,珠帘一掀,瞧见了正在换药的易承雍,口子从肩头往背的方向延伸,肉都翻开了,可以想象有多疼,她吸了口气,缓缓地朝他走去,双眼只瞧得见伤口。

  「姑、姑娘?」负责换药的空济感觉自己被忽视了,出声提点她,哪知她还是直直地走来,他在内心呐喊,她到底知不知道王爷在换药,知不知道王爷正裸着上身?

  「还说不碍事。」她呢喃着,眉头紧拢。

  接下来,空济发誓,他看见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一景——王爷笑了。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打从他开始随侍王爷,根本没瞧过王爷发自内心喜悦的笑,可如今王爷笑了!难怪天候反常,入春的时节一夜又回冬!

  「不碍事。」易承雍无视空济,轻拉着她的手。

  「怎可能不碍事,我光瞧着就觉得疼。」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白白挨这一剑,可她至今还没跟他致谢呢。

  「那就别瞧了,空济,赶紧上药包扎。」

  雷持音顿了下,这才瞧见一旁的空济,进而发现自己的手被他握住,一时又惊又羞,无地自容的她甩开了他的手,闷头跑回西次间。

  「……主子,这不是我的错吧。」他一直都安安静静地在这里呀!空济咽了咽口水,不敢对上王爷瞬间冷若冰霜的眉眼。

  易承雍没睬他,视线落在掌心,只觉小小的手极为柔软,让他想一直握着。

  厨房里,充当大厨的雷持音走过空济身旁时,凉凉地抛下一句,「使劲点,要不是穿着这身袍子,我还以为是个小姑娘呢。」

  正努力揉着面团的空济一顿,脑袋稍稍运转了下,猛然发觉她竟在讥剌自己,不敢相信地瞪着她纤细的背影。

  好坏的一张嘴呀,这姑娘!

  他一个武将哪里进过厨房,干过这些妇人事,竟然还嫌弃他揉得不够用力……她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谁啊!

  可恶,她还真不知道,他又不能说,简直是呕死他了。

  更可恶的是,王爷还笑了,身为主子没有挺身而出地护着他,竟然在一旁笑着看戏……他的心都快要凉了。

  易承雍没兴致关怀空济的心思,他的视线跟着雷持音的身影动,耳边听见的是她轻柔婉转的哼曲声,扑鼻而来的是饭菜香。

  这一切,曾经是他儿时最美好的记忆。

  看着她指挥厨娘,井然有序,动作熟练,像是早已做过千百回,酱料何时下,又该斟酌多少,她都了如指掌,几道菜先上了桌,最后搁在盘子里送到他面前的是明州烙饼。

  「爷,就着食材随意做了几样菜,酱鸭、醋鱼、水芯片烧、飞龙汤和一道菜羹,爷可以尝尝。」雷持音很自然地往他面前一坐,顺手替他布菜。

  易承雍相当给面子,一一品尝,每每入口都教他赞叹不已,「你这厨艺已经可以开设一家酒楼了。」

  雷持音压根不打算跟他谦虚,笑咪咪地道:「那倒是,是曾经有过这个打算,只是……后来还是作罢了。」谁要她那个狠心无情的丈夫硬是不肯,她身为人妇自然得依着他。

  瞧见她眉宇间闪过的落寞,他动手取了珞饼,转了话题,「不过,这珞饼倒是最教我印象深刻。」

  「真的?」

  「我的母亲是明州人,小时候曾尝过她做的烙饼,和你做的风味极为相近。」

  「真的?我的母亲也是明州人呢。」她笑说着,却不禁想着怪了,肃王的母妃是打明州来的吗?如果是的话,怎么没听娘说过?

  印象中,这几十年里,宫中娘娘只有一名来自明州,就是睿亲王的母妃。

  她之所以记得此事,那是因为那位娘娘与外祖父是同宗,虽说隔了好几房,但论辈分的话,娘还得叫对方一声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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