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吟了一会儿,问道:“是谁与你们说这是疫病?”
老乞丐闻言有些发愣,下意识反问道:“这……这难道不是疫病吗?”
顾南弦没有回答他,而是又问了他的症状。
老乞丐一一回答。“先是全身无力,接着便是高热不退,呕吐、腹泻……”
顾南弦听着这些症状,又找了几名乞丐问过,发现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症状,于是她再次将心神沉进空间,看着那开出的药方。
空间给出了两个药方,其中一方为解疫毒痢的药方,用药为犀角、荷叶、白芍、生地、丹皮、青蒿、石斛、银花炭、赤芍、连翘、西洋参、芦根……等等药材。
疫毒痢又称疫痢,乃因体内毒疠过盛,疫毒深滞肠胃所致,具有较强的传染性,症状为高热、寒颤、烦渴、腹痛急剧、痢下脓血黏稠、恶心呕吐,且兼发斑疹,体质较虚之人甚至会造成昏迷、抽搐,四肢发冷、大汗、脉微欲绝等重症,在这个朝代的确可以算是绝症。
而另一个药方便有些耐人寻味了,竟是一个解毒之方。
在替几个人把过脉后,顾南弦沉吟了一会儿,问向老乞丐。“你们这儿最为仁善的药铺在何方?”
这些药材她空间都有,偏偏她不能无中生有,只能从城里拿药,再者这四海城患病之人如此多,就是空间里的药材够,她也不会如此败家。
然而依如今的状况,就是她说能治疫病,这些人也不会相信,所以她需要一个好说话的药铺,好在最短的时间内调配出药方,才能减缓这些染病之人病重与死去的速度。
老乞丐立马给她指了一条路,有些期盼的问:“夫人,我们的病究竟是不是疫病?”
顾南弦朝他露出一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你们放心,不管是不是疫病,我都会治好你们。”
这抹美丽且笃定的微笑让在场所有的人有了信心,每个人心中都不约而同的有种感觉,或许他们真的能活下来。
“公主!公主!”
孟涵月正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听着外头侍女的叫唤,心中一喜,忙问:“可是三皇子来接本公主了?”
为了与黎国的联姻,不久前她启程前往黎国备嫁,谁知在行经四海城时竟被这突如其来的疫病给困住,周遭的大臣、侍卫相继病倒,就是服侍她的贴身女官也是如此,甚至已有几人死亡,如今一行人里只剩下她与一个干粗活的小侍女金果无事。
孟涵月怕得要死,深怕有一日自己也患上疫病,不停让人飞鸽传书回孟国,让父皇派人来救她,然而父皇回信表示自家国力微小,陈国国君压根就不买帐,唯有求助黎国,于是她便让人给她的未婚夫婿传信。
在孟涵月认为,她会遭受此难完全是书迪的错,若非他急着登上黎国太子之位,又想着双喜临门,她何必赶在三个月内嫁至黎国?
她可是一国公主,就算孟国势小她仍是被呵护着长大的,那些被宠坏的公主该有的脾性她是半点也没少,很是骄纵任性,自然不愿意被困在这四海城中等死,在封城的那日便带着一干侍卫想要硬闯,谁知全被挡了下来,就算她报上身分,四海城的守将仍是油盐不进,只给她一句“管你身分多高贵,城封了就是不得进出,违者打回”。
孟涵月带的人不少,可比起陈国的士兵仍是少数,被赶回去后她气得将整间客栈的东西摔烂,可依旧无人给她放行。
随着日了一天天的过,身旁的人一个个病倒,她的嚣张任性渐渐被恐惧取代,如今她已不再闹腾,只将自己关在房中,等着书迪来救她。
为了不染疫,她不让任何人进出她的房间,只吩咐金果若书迪派人来救再通知她,因此听见金果的叫唤后她高兴不已,认定是书迪来了。
门外的金果忙道:“不是不是!不是三皇子,是——”
她话还未说完,便听见孟涵月的怒斥。“不是你嚎什么嚎?不是说了除了三皇子的事,其余都别来烦本公主?”
孟涵月被关了近半个月,吃喝用度大不如前,脾气暴躁不已,若不是不敢出房门,恐怕金果的额头早已被她砸出一个血洞。
金果连忙解释。“不是的公主,是有医者!有医者从城外进来了,从昨日开始便在城中熬药分发,说是能解毒……”
“解毒?”孟涵月再次打断她。“这四海城的人是得了疫病,哪里是中毒,这是从哪里来的医者这般蠢,你该不是要本公主去喝那什么解毒汤药吧?”
那医者搞不清状况,难不成她也搞不清?果然是个粗使丫鬟,什么都不懂,要不是她无人可用,怎么会用这么一个愚笨至极的蠢货!
“公主您听奴婢说,那名医者说这四海城的人是先中了毒造成大量死亡,又因为尸体来不及掩盖才会演变成疫病,还说想解疫病就得先解毒,再大量喷洒什么消毒液……还有得喝防疫药方……不论有没有身体不适,最好都去喝上一碗……”金果一开始还说得很顺溜,到了后头便有些结巴,不过还是将大致意思给说出来了。
顾南弦来到这四海城已经有十天,这十天她先是收集药材,当药材都备妥后她便开始调配药方,最后在城中央架起一个大锅熬药。
药香飘出时,许多一直在关注他们动向的百姓纷纷开窗察看,却没有一人肯踏出家门,就是那些帮忙传递消息的乞丐将他们并未染上疫病,而是被人下毒的消息告知,仍是没有一人肯出屋。
这样的情况顾南弦早已料到,她也知道事情不会这么顺遂,但只要有人愿意先站出来,之后的事情便会顺利许多,而那名他们进城后遇到的老乞丐便是第一个领药之人。
老乞丐才刚发病不久,毒素尚轻,症状还不严重,并未转变成较为棘手的疫病,喝了两日的解毒汤药身子便已好了大半,他大喜过望,对顾南弦是万分的感谢,也更加卖力的在城中宣传,其他乞丐见状纷纷去领药,果然都好了起来,也跟着加入宣传的行列。
渐渐的,城中百姓开始动摇,尤其一些已经染病之人为了活命,纷纷踏出家门,只求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有这些人的带头,不过十天城中已有大半百姓服下汤药,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得救,有些人要么毒入心肺、要么病重体虚,就是喝下汤药也无济于事,尽管如此身体好转的人仍占了多数。
孟涵月听见这话仍是半信半疑,这些日子她确实听见外面很是吵杂,与前些日子的死气沉沉完全相反,只是她没去理会,如听金果说来,恐怕正是那些去喝药的人发出的声响。
她思索了会,又问:“陈统领他们可去领药了?”
金果忙道:“领了,奴婢今日才去问过陈统领,说是有位侍卫大哥状态不好,几人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将那位侍卫大哥扛去喝药,没想到才三日,那位侍卫大哥身体真的好转了不少。”
听见金果这一说,孟涵月有些动心了,她最怕的就是染病,既然有药可治自然得喝,于是她高声吩咐道:“去给本公主领一碗回来。”
听见这命令,金果却为难了。“公主,那医者说了,不能让人代领,每个人都得亲自前去,让她诊完脉后立马喝完,不得将汤药带走。”
这是顾南弦的规矩,一方面得确定患者病情的严重性,适度的增减药方,另一方面也是怕有人在汤药里搞鬼,毕竟这疫病可是人为造成,她不得不防。
孟涵月却是不理会。“让你去你便去,本公主乃金枝玉叶,岂能与那些肮脏的百姓一同挤在市井之中排队?若是不给,你就将我的身分说出来。”
金果无法,只能领命而去,结果可想而知,没一会儿便两手空空的回来。
孟涵月气得跳脚,又砸了不少东西,索性也就不喝了,她就不信她不出这房门还能得病不成?
然而不过才半天的时间,她便被自己给打脸了。
捂着疼痛不已的肚腹,孟涵月全身几乎倚靠在金果身上被她扶着走,苍白着脸咬牙问:“到底还有多远?”
金果的个头不过才到孟涵月的肩头,很是吃力地扶着自家虚软无力的主子,喘气道:“就快到了,公主您忍着点。”
发病后孟涵月又让金果去请了那名药医一回,偏偏那该死的药医仍旧不肯出诊,只淡淡的对金果说了一句——
“这城中这么多百姓,就是躺着不能动之人都能让人扛来,你家公主不过才刚发病,若是不想死就让她自己走过来,我不可能为了她一个人耽误救治其他人的时间。”
听见这话,孟涵月当下便将未曾谋面的顾南弦记恨上了,她堂堂一国公主的命难道比不上那些贱民?
偏偏她怕死,就是恨还是得来,她将这一切全怪罪在顾南弦身上,可当她到了现场看见大排长龙的队伍时,差点直接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