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
“这种事情自己动手做,不是更有意义!”
“意义?”
“没错。别说这么多了啦,我知道前面那个街口有间油漆店,应该可以挑出几种衬得起浅蓝色的油漆来。”
“咦?”
“绿灯了,快点走吧。”疾步上前,汪左蓁一把握住他的大手,拉着他当街快跑。
怎么只一天的工夫,做起事情,全都是“我们”来着?
孟获翻翻白眼,破天荒的没忿忿抽回手,尤其教他兀自费解的是,他的一双脚竟在下意识里不听指挥,跟着她快步向前。
啧,他是怎么回事?唉,无所谓,就看看她又想搞什么鬼!
第四章
替游艇取个名字?简单。
他自己是没兴趣动脑筋,可她那颗小脑袋瓜动得起劲,补足了他的兴致缺缺。
替游艇的名字选个衬得上的漆色?也简单。
他仍是闷不吭声,可她的色彩素养还不错,挑的几种颜色都与船身相得益彰。
选选选,用他的签帐卡买了一堆油漆,这些倒还简单,难搞的是,她不但是煞有其事的替那艘游艇命名、买油漆,连刷油漆的器材都买足了两套。
她一套,而他,她也替他准备了一套。
“好了。”志得意满的拍拍手,汪左蓁的视线意犹未尽的来来回回瞪着未被临幸的油漆桶上。“大功告成。”
“就这样?”
“嗯。要不,你还想买个几桶回去当存粮?”
“你不带24号那桶?”方才她瞪了它好几秒,怎么回事?她只看不买?
“24号漆的那种蓝太深了,会压下破浪者的特色。”了悟他的疑惑,她不甚赞同的抿嘴摇头。
破浪者就是她所赋予游艇的名字,她叫得起劲,害他也开始听得习惯。
老板的动作很快,结好帐,几桶被挑上的油漆搁在柜抬上等着提领。
“OK,可以回船坞了。”踱近柜台,她贪心的想将几桶油漆一口气通杀。
她一个人将油漆桶通杀,当然是相当吃力。可不这样怎行呢?孟大哥高归高,可腰围说不定没她粗呢,万一他是只中看不中用的饲料鸡,那岂不是害他在外人面前颜面尽失?
幸好,孟获中看且中用,一个箭步挡住她,双手一捞,尽将油漆桶的提把全都握在手心。
“孟大哥?”微讶,她瞪着他的手。
不会吧?孟大哥竟同她一般贪心?
“我来。”
啧,就说孟大哥的温柔体贴与善解人意深得她的心,可是她哪舍得呀。
“你一个人拿太重了啦。”见他同她先前一般,通杀,她忍不住出口阻止。
“还好。”
“什么还好?这几桶的重量加起来也够砸死人了。”叨叨念念,她不由分说地伸手想抢。“分我一点啦。”
“分你多少?”若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他口气里的打趣。
汪左蓁听得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心窝暖了一些,笑容也深了一点,但,口气装得同他一般正经八百。
“嗯,至少也分个两桶吧。左手一桶、右手一桶,平衡点,走起路来才不会像只肥企鹅。”
而孟获从善如流,腾了两桶提把出来。
绽唇轻笑,她上前,一手一桶,先他一步地抢站在电动门的电眼前,精神饱满的回首望向他。
“会不会太重?”
“不。”
“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开工?”
“不。”
“不?”她蓦怔。
不?不会是他的兴致退烧了吧?
“先吃饭。”
“噢。”恍然大悟,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我都忘了已经到了正午时分。”没办法,心情愉快,压根就不将这种民生大事给摆进行程里。
“你不饿?”
“当然。”他八成忘了,出门前,他已经硬逼她吞了三片松饼及一盘炒蛋。“我的胃到现在还撑着呢。”要等它们全部消化,恐怕她这几天全都可以以一句话应付过去——给我白开水,其余免谈。
“真好养。”
“咦?”太小声了,她没听清楚他嘟哝了什么。“你说什么?”
“没有。”
分明就有,他还矢口否认。
“小声没好话,不听也罢。”故意叹给他听,呶呶嘴角,汪左蓁好心好意的凑近询问:“你肚子饿了?”
“嗯。”
“那要吃什么?”
“你说。”
“又要我说呀?”伤脑筋,这些天全都依赖玛丽亚打点三餐,连外头有卖些什么餐饮她都浑然不知。“你想吃中餐还是西餐?”
“都好。”
“汉堡包?”
“可以。”
“日本料理?”
“都好。”
又都好呀?啧,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最教人头痛了……差一点,汪左蓁就将拎着的油漆桶直接撞向脑袋。
见她咬着下唇,绞尽脑汁的盘算着,他也没逼她,可她居然乌龙的没注意脚下的路,只见她脚一踩空,眼看就要落入水里,他心下一紧,快速拉她一把,但一个转身,他却整个人掉入水中。
“啊!孟大哥?!”汪左蓁惊得大叫。
孟获身手利落的跨马上岸,手中的油漆桶也湿了,他潇洒的甩甩头。
“孟大哥对不起,你没事吧?”她急得想帮他拧干衣服。
“没关系,走吧!”语毕,他往前迈步。
进了船坞,将东西全都搁上甲板,他一派轻松地开口解了她之前的为难。
“回去吧。”
“啊?”回去?她还沉浸于他落水的事件中,一时反应不过来,“啊!不吃饭了?”
“玛丽亚会准备。”
“怎么会呢?出门前,我忘了跟她交代耶……吓,你有跟她交代?”
“嗯。”
“好奸诈,那你还有模有样的问我意见?”
他走得极快,直到在车旁站定,才闷闷地补上答案,“看你平时吃些什么。”
“喔……”她恍然大悟的张大了嘴。“其实只要能入口的,我都不嫌弃呀。”除非东西实在是难吃得连猪都不吃,否则,她绝不浪费。
“以后,少碰垃圾食物。”
“咦?”
“上车。”
呆愣愣地,她依着他的手势坐上车,下意识地扣着安全带,眼角盯着他坐进驾驶座,忍不住开口,“孟大哥,你是在关心我的营养摄取不足吗?”
“我像是吗?”
“是!”她很肯定他方才的叮咛决定是关切的延伸。
孟获也不跟她强辩,发动车子,方向盘一转,待驶出闷热的停车场后才低声地给了句回答——“那就是吧!”
***
“快去换下衣服,都湿透了。”一进门,汪左蓁就催促着神情悠哉的孟获回房去换套干爽的衣物。
若不是为了拉她一把,他也不会跌入海中,她相当愧疚。
“嗯。”他依旧是懒散无妨,要换不换的随意样。
“孟大哥,你要着凉了。”敢情是皇帝压根就不急,可她这太监快被急死了。
她心里其实巴不得他着凉,最好还发烧感冒流鼻涕,所有的症状一块儿来,让她有机会当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南丁格尔。但,她不能这么狠心,见他身体微恙,她会心疼的。
“唔。”
“快点回房间去啦。”几天的相处壮大她的胆子,见他不以为意,她又推又拉的迫他走回房间。“要不要我替你泡杯咖啡?”若说几天下来,她所累积的得意与骄傲,那就是她泡的咖啡,孟大哥常常是一喝就续了好几杯。
虽然他没开口夸赞,可见他在啜饮时的神情很享受,她已心满意足矣。
“好。”
她一乐,重重的往他的背腰一拍,落点没拿捏准确!半个手掌不巧地触到他的臀际,讶咧着唇,不待孟获投来嘲弄的眼神,她已脸色泛红,掉头往厨房冲去,忽然,她想起一件事。
很要紧的一件事!
“孟大哥,我们明天还上船吗?”
“你还有体力?”
“哈,有得玩,我一定舍命陪君子啦!你呢?”
“当然。”临消失在走廊另一端,他不假思索的话清晰传来。
当然?
万岁!
她几乎是飞进厨房里。
***
依汪左蓁所愿,连着几天,他们都是在海上度过。
孟获的驾船技术跟他的开车技术一样棒,看得出来,他是那种不做则已,要做,就要做到零缺点的执着个性。
幸好她的学习能力也极佳,几天下来,除了纯熟度尚需琢磨外,驱动船只的技巧,她已大致上手。
孟获的话始终不多,幸好,汪左蓁也不以为意。
反正,他一直都不是多话的人,六年前如此,如今也依然没变,或许就是因为他的不善言语与疏离感,所以至今仍是孤家寡人……笑意尚未到达眼角,她倏地想起,什么叫孤家寡人?他虽是一个人到长岛,这并不代表他这几年来身边没有女红妆相伴呀。
愈想愈多,想得她的情绪不自觉地荡进谷底。
改天,真想逮个机会跟苏珊阿姨套套话,问孟大哥这六年来的感情生活是否是枯燥乏味,还是炫烂多彩?
唉。苦恼得太专心,汪左蓁不由自觉地叹起气来,而且声音不小。
将手中的财经杂志挪了挪,孟获被她的那一声叹拉开注意力。
“怎么了?”
今天是在他的坚持下才没出海,要不然,依她几天来兴致丝毫未减的情形看来,若再任她恣意悠游海上,说不定哪天,他一个不注意,驾船愈来愈熟能生巧的她干脆就将船头调转,直驶向世界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