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怀上孩子才得以进门的,她有孕在身时他没碰过她,她产下明煦后多次求欢,他也拒绝了她。
这一年,她偶尔暗示他冷落了她,他则装聋做哑。
他可以纯粹因泄欲碰她的,但他不愿意。当然,他也是想给她教训,让她知道偷来的、强摘的果实是涩的。
「做什么?」他淡漠地问了声,迳自走回内室。
何玉瑞一脸乖巧地跟进来,主动侍候。
他没有拒绝她,只是直挺挺地站着,两只眼睛漠然地看着她。
她抬起眼,眼神柔媚地看着他,怯怯地问:「又去喝酒?」
「鹤鸣休沐,便跟他喝了几杯。」他说。
何玉瑞娴熟地脱去他的外袍并挂好,解开他素净里衣的系带,有意无意地触碰着他结实的胸膛跟臂膀,嘴巴不好说,却以动作及眼神暗示着他、诱惑着他。
「要我让六通给你弄热水入浴吗?」她问。
「不用。」他说:「天不冷,我用冷水就行了。」说着,他转身走到夹间。
何玉瑞赶紧地跟了过来,「我帮你。」话才说完,她的手已经伸向他。
舒海澄攫住她的手腕,教她吓了一跳,两眼瞪大地看着他。
他脸上觑不出也读不明是什么情绪,没有嫌恶,也没有一丝的动情。
「已经夜深了,你回去歇着吧。」
闻言何玉瑞眼眶一湿,眼圈一热,一脸委屈地道:「三年了,为什么你对我从来没有一点顾惜?」
「你在胡说什么?」他的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难道我让你在舒府委屈了?你在舒府的吃穿用度哪一项怠慢了?前阵子还让你买了几件首饰不是吗?」
这个何玉瑞不否认,她在舒府确实吃好用好,做为主母的舒老太太给月银时也没少过她一分半文,但她要的不只是这样。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何玉瑞啜泣着,「我是女人,总不好主动开口要求,你、你对我难道……」
「我累,没那心思跟气力。」他说。
她抬起泪湿的眼,幽幽地道:「你是嫌弃我的出身吧。」
「与那无关。」
「那么与什么有关?」
他迎上她看似娇怜低微却又直接的目光,「这三年来,我也没碰过你之外的谁。」他唇角一勾,深深一笑,「你就别闹了,回去歇着吧。」
「海澄……」何玉瑞还想说些什么。
舒海澄却忽地大喊,「六通!」
何玉瑞被他这一声洪亮的叫唤吓了一跳,整个人震了一下。她不甘心,懊恼气怒,可她不敢再讨。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着平复内心的奔腾澎湃。虽说舒海澄从未对她说过半句重话或是给过什么狠恶的脸色,但她隐约感觉得到他是头狼。
他总是静静地、优雅地,让人猜不准他什么时候会跃起来狠咬人一口。
「我……我回去了。」她压抑着心中的不甘及不快,转身走了出去。
*
第二章 被遗忘的凶杀案(2)
这是天笑第一次从滚缸上跌下来,还受了伤。
向天笑养在向锦波身边十六年,他没让她受过一次伤,现在她借了向天笑的身,竟在众目睽睽下出大糗。
丢人,太丢人了。
那天在欢满楼听舒海澄说了关于喜儿的事,她在返家途中一直觉得有人在跟踪她、监视她,可当她停下脚步回过头,又什么可疑的人影都没有。
当晚,她恶梦连连,整晚不得安眠。
也因此最近一直精神不济、心神不宁,她一个失足,在滚缸上滑了脚,一屁股跌在地上。
就这样,她只得在家里休养了。幸好前阵子舒海澄赏了那么多个银元,十天半个月不上工还饿不死她跟爷爷。
她这人是标准的贱骨头、劳碌命,根本闲不住。歇了三天,尽管腰还疼着,她却开始东摸摸西摸摸,一刻都停不下来。
「天笑啊,你能坐着就别站着,能躺着就别坐着,要是腰伤落下病根,以后有你受的。」向锦波看不过去,忍不住叨念。
「爷爷,我闲不下来嘛。」她一脸无奈。
「你就不能找点能乖乖坐着不动的事?」向锦波笑叹一记。
静态的事情啊?前世她唯一能坐着不动就是在画设计稿跟制作首饰头花的时候了。
可现在她没这些事情可做——虽然她脑子里有好多的创意跟想法。
想到这儿,她突然好想画图呀!
「爷爷,我好想画画。」她说。
向锦波一愣,「画画?」
她点点头,「我脑子里有好多东西想画下来。」
向锦波咧嘴一笑,「那容易得很,爷爷这就去给你买纸笔。」
他站了起来,从柜子底下摸出一只小木盒,这是他们爷孙俩的「金库」,里面摆着的是他们存放的钱。
他拿出足够的数,立刻就出门去了。
天笑给院门上了闩,兴奋地回到屋里等着。
一个时辰过去,她听见屋外有声音,心想应该是爷爷回来了,便起身走到屋外,兴高采烈地抽开门闩,打开院门。
「咦?」她听见有点急促的脚步声,却没看见爷爷的身影。
她跨出一步,往声音的源头望去,只见一个男人正快步地往巷口移动。
尽管是背影,她却迅速地认出那人正是舒海澄。
刚才在门外的是他?他为什么跑到这儿来?上次他是带着两百两的银票来跟她谈条件,这次呢?他又想做什么?
她都已经说得那么清楚明白,往后跟舒海光只是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了,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混蛋!」她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着。
与此同时,舒海澄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左右张望,却再也看不见那可疑的影踪。
那是谁?为何在向家爷孙俩的屋外徘徊,还勾着土墙往里边打探?
「大少爷……」跟着他一路追出巷子的六通气喘吁吁地问:「怎么了?」
看舒海澄一出屠宰栏便加快脚步,像是在追赶着谁似的往前疾走,此刻站在熙攘的街市上左右张望,六通一脸迷惑。
舒海澄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他到过向家爷孙俩住的小宅子,那座小宅子位在屠宰栏边,是通往屠宰栏的捷径。
因为舒家总号里有一名伙计因工受伤,舒海澄亲自带着慰问金前往屠宰栏探望。
稍早他跟六通经过向家门前时,六通还跟他提了向天笑的事情,说向天笑几天前在通天园卖艺时,一个不小心从滚缸上跌了下来。难怪他去巡视通天园的茶楼时,没见到那小姑娘在通天园卖艺吆喝。
探望过受伤的伙计,主仆二人循着来路返程,他却见到有个男人攀上向家小宅子的土墙窥探着。
下意识地,他迈出步子想一探究竟,未料那男子早一步发现了他,一溜烟地跑了。
鬼鬼祟祟,贼头贼脑,非奸即盗也。
「舒大少爷?」
就在他出神想着事情时,买好纸笔正准备回家的向锦波来到他面前。
舒海澄猛地回神,目光一凝,拱手一揖,「晚辈向老爷子请安。」
「不敢。」向锦波急忙弯腰。
向锦波不是第一次见到舒海澄了,几次他们爷孙俩在通天园卖艺时,他都曾在人群中瞥见其身影。
舒家两位少爷都长得好,但却是完全不同的类型,舒海光浓眉大眼,性子活泼开朗,嘴巴又甜,生得讨喜。
舒海澄个头高壮,剑眉入鬓,星目凌厉,鼻挺且高,犹如刀削。那脸上难见笑意,话不多而出口成刃,给人一种难以亲近及捉摸的感觉。
不过他也是客气有礼的,上回他为了说服天笑拒绝舒海光而来访时,虽然态度冷傲坚定,但并未口出恶言,临去时还向他致歉。
看见向锦波手上那叠成色偏黄,毛边未修的纸,还有搁在纸上用油纸包着的笔墨,舒海澄微怔。
「老爷子好兴致,这是要挥毫吗?」他问。
「不是的。」向锦波老实地道:「是天笑受了伤,闲不住,说她想画画,让我给她添些纸笔。」
「向姑娘真是风雅。」他随口问着,「老爷子说向姑娘受了伤,无碍吧?」
「谢舒大少爷关心,天笑她无碍,休息一些时日便好。」向锦波说着忽想起一事,忧疑地道:「舒大少爷怎会来到这儿?」
「一名伙计受了伤,我来探望他。」
听着,向锦波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察觉到自己会说出不恰当的话,他及时打住,神情尴尬。
舒海澄猜到他的心思,反倒先致歉,「晚辈先前冒失的带着两百两登门拜访,折辱了老爷子跟向姑娘,再次深表歉意。」
向锦波摇头,「不敢不敢,这怪不了舒大少爷。我明白天笑是配不上舒家的,所以我也没怨,怪就怪我不好,当初……」
向锦波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又要说出不恰当的话,他是怎么了,老了、糊涂了?天笑的身世何须向舒海澄说明?舒海澄又岂会在意?
向锦波蹙眉一叹,「舒大少爷贵人事忙,老头子我就不打扰了。天笑等着我,我先走了。」
「老爷子慢走。」舒海澄目送着他离去后,便也领着六通踏上回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