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楼宇庆跟秀妍都不是热衷于这种社交活动之人,但为了支希凤,夫妻俩还是联袂出席了。
秀妍的出身虽不矜贵,可因为嫁了楼宇庆,也因着她对宠物照护极有一套,又能制作各种犬猫用品,早已在贵夫人的圈子里有了一定的名气,众家贵眷们见了她便围着她询问各种问题。
身为爱妻的护花使者,楼宇庆自然是守在不远处,不打扰并静静地看顾着。
怕支希凤落单,秋向梧便将她带在身边,游走于各个亭台间品茗。
支家是做茶叶买卖的,支希凤自小跟着品茗,不只对于茶叶有相当的了解,在茶道方面也有一定程度的熟悉。
此时,马政司的司马秦定之大人的妻子袁氏带着女儿秦瑶靠了过来。
「将军夫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袁氏问。
「托秦夫人的福,都好。」秋向梧笑视着她身边的秦瑶,「一些时日未见,这孩子越发标致了。」
「夫人过奖了。」袁氏说着,瞥了秦瑶一眼。
秦瑶福了个身,恭谨地道:「瑶儿给夫人请安。」
「免礼。」秋向梧笑问袁氏,「她今年多大了?」
「十六。」袁氏回答。
「也该是议亲的时候了。」秋向梧问道:「可有对象了?」
袁氏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整天只知道玩狗弄猫,可气坏我了……」说着,她张望了一下,「邹大人呢?往日里都是他陪你来的。」
「承先去给我们找茶点。」秋向梧说。
听见她说「我们」,袁氏微顿,这才发现在她身后有两名年纪轻轻的女子,原以为都是她的贴身婢女,可细看,其中一名衣着打妆扮都不一般,而且有着娇美姣好的容貌及身形。
「那位小姐是……」袁氏语带试探地问。
「这位是支希凤。」秋向梧往旁侧了一步,伸手将支希凤拉上前来,「你应该知道做茶业买卖的支家吧?这位便是支家小姐。」
「秦夫人、秦小姐好。」支希凤行礼如仪地。
袁氏眼里写着疑惑,不解出身高贵的她为何带着寻常商贾家的小姐前来参与茶会,这事在过往是从来不曾发生的。
这时,前去帮义母及支希凤拿茶点的邹承先回来了。
袁氏看见依旧顾盼神飞、玉树临风的他笑了。
「邹大人,好久没见你了。」袁氏先开了口。
「秦夫人好。」邹承先一揖行礼。
「上次见面应该是半年前的事了吧?」袁氏说,「就在我家大人的寿宴上。」
「是的。」邹承先说着,先将手上的茶点递给秋向梧,并悉心的解说着,「义母,这是津阁今天才刚开卖的茶点,苹果酥皮塔,试试。」
秋向梧接过之后,他再将另一个酥皮塔递给支希凤,「很甜,你应该喜欢。」
袁氏看着邹承先跟支希凤说话的样子,不难察觉到他们似乎挺熟悉的,她不自觉地蹙起眉头,有些怀疑及懊恼。
秋向梧拿着那苹果酥皮塔,并不急着吃,而是笑看着袁氏,「秦夫人,我们要去品尝南云的新茶半山仙,要一起来吗?」
袁氏干笑,「我家瑶儿说她的跳儿近来皮毛有点问题,想过去问问楼少夫人怎么处理。」
「是吗?」秋向梧沉静一笑,「那我们就先走了。」
「慢走。」
秋向梧转身,领着邹承先、支希凤及婢女离开。
袁氏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一转头,只见秦瑶正用懊恼怨妒的眼神看着离去的秋向梧等人。
「回头我让你父亲找冯大人保媒吧!」袁氏挑挑眉,「再这么等着,邹大人就要落在别人手里了。」
秦瑶柳眉一横,忿然道:「就凭那个支什么的?我父亲可是堂堂马政司的司马,她拿什么跟我比?」
袁氏轻哼一记,轻声道:「你没看将军夫人跟她多亲近吗?」
「夫人是永乐侯之女、伏波将军之妻,怎会让那种商家的女儿进门?」秦瑶不以为然。
「将军夫妇俩膝下空虚,确实是将邹大人视如己出,但他身上流淌着的毕竟不是他们夫妇俩的血,邹大人也未在族谱上,天晓得他们在不在乎门第悬殊……」说着,她目光一凝,「总之,还是赶紧让你父亲跟冯大人说说吧!」
支希凤前去解手后,一个人循着来时的路回去跟秋向梧及邹承先会合。
因为与会的都是贵胄官眷,人员进出查核严实,她虽可凭借着楼宇庆跟将军家的交情参与茶会,却不能将随身婢女秋心带上。
其实没有秋心在一旁侍候着,她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就是寂寞了点。
沿着蜿蜒曲折的廊道,她穿过一处林荫葱绿的庭院,忽地一只巴哥犬从矮丛后冲了出来,绕着她打转吠叫。
支府里有猫有狗,她倒是不怕,站定不动,看着那在自己脚边绕着狂吠的狗。
「跳儿!」这时,有三名女子自庭园的另一头走了过来。
定睛一看,其中一人竟是不久前在茶亭前巧遇的司马大人的千金秦瑶。
本以为主子出声,跳儿便会朝主子跑去,可秦瑶明明已经走近,跳儿还是发了疯地绕着她叫。
「秦小姐……」支希凤客气委婉地问,「是你的爱犬吗?可否请你将它抱走?」
秦瑶领着两名看起来趾高气扬的婢女走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发现她并没有将狗带开或抱走的打算,支希凤有点生气,不过她是将军府带来的人,秦瑶又是司马大人的千金,她既不好给将军府添麻烦,也不好平白惹了秦瑶这样的官家千金。
于是她按捺着性子,好声好气地说道:「秦小姐,有劳你了……」
「奇怪了。」秦瑶见支希凤落了单,哪里肯放过这个解气的机会,「我家跳儿从来不会这样的。」
跳儿正如其名,继续绕着支希凤又叫又跳地。
「一定是你身上有味道吧?」秦瑶朝空气中嗅闻了几下,露出嫌恶鄙夷的表情,「锦儿、绣儿,你们两人可有闻到一股浓浓的铜臭味?」
两名婢女一听,跟着主子一搭一唱,「小姐,还真的是很浓的铜臭味呢!」
支希凤当然知道她们是在嘲讽她,只因她是商贾家的女儿。
但她又没得罪过秦瑶,为什么秦瑶要针对她呢?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再怎么说她都是将军府带来的人,秦瑶这不是不看将军府的脸面吗?
这时,跳儿突然抬起脚在支希凤的裙礼上撒了一泡热辣的尿,当她发现跳开时已经来不及了。
秦瑶跟锦儿及绣儿笑了起来,一脸幸灾乐祸。
「你……你们太过分了!」支希凤气得涨红了脸,提着被尿湿的裙襦,委屈羞愤得红了眼眶。
可她的自尊跟倔强不容许她掉下眼泪。
秦瑶吹了一声口哨,跳儿便朝她跑去,她示意一旁的锦儿将跳儿抱起,并夸奖着它,
「跳儿真乖。」
支希凤激动道:「秦小姐,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期无仇,为何你要这样——」
「我看你讨厌。」秦瑶打断了她,眼神睥睨,目中无人,「你就像只苍蝇一样黏在将军夫人跟邹大人身边,看了真够碍眼的!」
闻言,支希凤略略明白了。
「是因为邹大人?」她问。
秦瑶冷哼一记,「你知道将军家是什么高门大户吗?将军夫人出身侯门,嫁入将门,将军也是战功彪炳,受尽皇恩荣宠,你不过是一个普通商家的女儿,难道妄想可以嫁入将军府?」
「我没——」
「别说你没有。」秦瑶眼神冷厉,言语讥诮,「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邹大人的心思?真是痴心妄想,不自量力的贱蹄子!」
秦瑶的羞辱及贬低令支希凤感到愤怒又沮丧。
她当然知道邹承先是什么出身,也知道自己跟邹承先有着云泥之别,可那又如何?不管这条路行不行得通,她就是喜欢他!
而且,月老爷爷还说要帮她呢!
她思忖间,感觉到腕上的那条三色绳正隐隐地发热着。
「秦小姐身为官眷,品德修养应在寻常女子之上,可今日见识,原来也不过尔尔。」她直视着秦瑶,义正辞严,「你在这儿对我出言羞辱,并不会显得你尊贵,反倒降低了你的品格,真是可惜。」
「你说什么?」秦瑶一听,得意之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及羞愤。
「我是喜欢邹大人!」她直视着秦瑶,率直地说道,「不管他对我是什么想法,也不管我们是不是有结果,喜欢一个人并不犯法,秦小姐奈何不了我。」
秦瑶仗着自己的父亲是司马大人,仗着自己是官家千金,以为支希凤断不敢与她针锋相对,没料到支希凤居然敢出言顶撞她,甚至是训斥她。
支希凤让她在两个婢女面前丢了脸面,令她恼羞成怒,扬起手来便要往支希凤的脸上搧去——
可就在她的手掌往支希凤的脸上招呼时,一个身影倏地切进她跟支希凤之间,她的手结结实实地打在彷佛迅雷般出现并横挡在支希凤面前的邹承先身上,她陡地一惊,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