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邹大人?」秦瑶神情惊惶,声线发抖。
邹承先脸上不见一丝恼愠,只是神情平静地看着她,然后唇角一撇。
「秦小姐若不想把事情闹大,就赶紧带着你的狗离开吧!」他说,「这事,你是讨不到半点便宜的。」
秦瑶感到羞愤,立刻红了眼眶。
她想,刚才的一切他都看见也听见了,看来,她母亲也不必要她父亲去找冯大人了,一切……都完了。
转过身,她咬着唇,不甘心地领着两个婢女离去。
见她们离开,邹承先转过身去看着在他身后惊呆了的支希凤,她瞪着两只灵秀晶亮的眼睛望着他,难以置信。
「你没事吧?」邹承先低头看着她提着的裙襦,蹙眉一笑,「要先送你回去吗?」
「邹、邹大人,你捱打了,疼吗?」她问。
他温柔一笑,揉了揉胸口,「不疼。」
看着他那温柔的笑颜,支希凤只觉得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他居然替她捱了一记?惨了,她真是太喜欢他了。
「她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他注视着她,语带安慰。
「可是她并没有说错,我的身分确实配不上……」她心头一抽,警觉到一件事,「你、你都听到了?」
他点头,「几乎一字不漏。」
几乎一字不漏?所以她说什么喜欢他,还有喜欢一个人不犯法那些话,他也都听见了?天啊!太丢人了!
她捣着发烫的脸,兀自地转过身去,不敢与他四目相对。
「跟你说件事……」他在她身后,微微地弯下腰,将脸靠近了她,「我也喜欢这么率真的你。」
闻言,她羞得头顶都冒烟了。
第十一章 那个姓李的是谁(1)
「少爷!」半夜里,外面传来十万火急的叫声,将睡梦中的楼宇庆唤醒。
他怀里揽着睡得正香的秀妍,所以他没有动,直到外面的声音再度传来。
「少爷,不好了!」
这会儿秀妍也醒了,她迷迷糊糊地醒来,看着身边的他,「外头怎么了?」
「我出去看看,你睡。」他说着,将手臂自她身下抽了出来,然后起身下床,走出内室。
打开门,只见护院一脸惊急,「少爷,刚刚马场来报,说马尘走水了。」
「什么!」他陡地一震,却沉着地道,「知道了。」
他旋身回到内室,秀妍已经起身披衣坐在床沿,「发生什么事?」
「马场走水,我得立刻赶过去。」他说着的同时已经开始着衣。
「什么?」她一惊,急忙地跳下床,「情况如何?」
「还不知道。」他说。
「我跟你去!」她想也不想,立刻捞起衫袍便要穿上。
他知道就算他要她留下,她还是会去的,于是什么都没说,迳自更衣。
夫妻俩整装完毕,手拉着手往外而去,一人一骑乘着马赶往西郊马场。
当他们两人抵达马场时马广的火已经扑灭,可一片狼藉,大伙儿也为了灭火及抢救马匹而搞得十分狼狈。
安置备选军马的马廐烧得只剩骨架子,此时还在冒着烟,方日东正指挥着牧工们继续浇灌,以防星星之火再起。
此时,备选军马都被牵到安全的地方,看来火势并未伤及马匹以及紧邻的松风马廐。
「少爷,少夫人!」见楼宇庆跟秀妍来了,方日东立刻上前,「你们来了。」
「怎么回事?」楼宇庆问。
「不晓得,突然起的火。」方日东一五一十地道,「幸好李马医发现得早,冒险进到马废将马匹拉了出来。」
「是吗?」楼宇庆稍稍松了一口气,却又拧起浓眉,「他人呢?」
「他为了把马拉出马廐,自己受了伤。」方日东道,「我让人把他送到屋里歇着,康马医正在处理他的伤势。」
「不严重吧?」秀妍问道,「是火伤?」
「是的,少夫人。」方日东点头,「他两条手臂跟脚都烧伤了,不过不危及性命。」
「那就好。」秀妍原本紧绷的情绪瞬间松开,「大家都没事就好,马廐可以再盖的。」
「松风呢?」楼宇庆问。
「已经拉到安全的马废去了。」方日东抹着脸上的汗,笑说:「这小子胆子真是肥了,稳稳的,外头兵荒马乱的,它却没受半点惊吓。」
听着,楼宇庆淡淡一笑,伸手拉着一旁的秀妍,「咱们去看看李马医吧。」
「嗯。」秀妍颔首。
两人往李绍安的房舍而去。
李绍安房舍的门开着,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两人走了过去,先在门口停下脚步。
屋里,李绍安披着一件干净的上衫,半掩着身体,康马医刚给他包紮好双手。
见楼宇庆跟秀妍站在门口,他陡地一震,「少、少爷?」
康马医听着,立刻回过头来,「少爷,少夫人,大半夜的,你们还赶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怎能睡得安稳。」楼宇庆说着,走进屋里,「李马医的伤没有大碍吧?」
「袖子都烧穿了,但幸好脱得快,没沾黏在身上。」康马医神情轻松,「手上脚上的伤大概两个月就能痊癒了。」
「没大碍就好。」楼宇庆轻拍了李绍安的肩,眼底盈满感激,「听说你是第一个发现走水的人,也是你冒险将马匹拉出马廐,多谢你了。」
李绍安有点不安地低下头,「不……我、我只是做我该做的罢了。」
这时,原本还因为考量着李绍安衣衫不整而站在门口的秀妍也走进屋里,她来到楼宇庆身旁,关心着李绍安的伤势。
「李马医,疼吗?」她脸上有着忧心,「需不需要回京治疗呢?」
「多谢少夫人关心,不碍事的。」李绍安怯怯地看着她,「我不疼。」
「千万别跟我们客气,若有需要,一早便将你送回京城吧!」说着,她询问着楼宇庆的 想法,「宇庆,你说好吗?」
楼宇庆微顿。
「真的不用了,少夫人。」李绍安眼底有着感谢,却也夹带着歉疚,「我想待在马 「既然李马医都说他没事了,你就甭操心了。」楼宇庆直视着李绍安,「你好好休息、若有什么需要直说无妨。」
「好的,谢谢少爷。」李绍安低头致谢。
「我们出去吧,别打扰李马医休息了。」他拉起秀妍的手,旋身走了出去。
两人正要回马康查看后续情况,只见一名牧工手里抓着一件明显烧破了的衫袍急急忙忙地走过来。
见楼宇庆及秀妍迎面而来,他停下问安,当他停下来的时候,楼宇庆闻到一股灯油的味。
他下意识地看着牧工手上的袍子,语带试探地问:「那是李马医的袍子?」
「是的。」牧工点头,「方才急急忙忙从他身上扯下来的,我记得他说过这件袍子是他娘亲亲手为他缝制的,如今虽烧破了两只袖子,可或许还能修补,这才想着给他送去。」
牧工话才说完,楼宇庆已伸手拿走他手上的袍子,此举让牧工及秀妍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翻了翻袍子,发现在下襦处有明显的油渍,他未作声,神情凝肃。
「宇庆?」秀妍困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没事。」他将袍子交给牧工,「既然是他娘亲亲手为他缝的,必然十分珍贵,拿去给他吧!」
接下来的几日,为了重新修整马廐及安顿受到惊吓的马匹,楼宇庆几乎待在马场,寸步未离。
秀妍因为接下了不少订单,便两边来来去去地跑,幸好路程不远,往返一趟也不需一个时辰,倒是未对她造成任何困扰。
这日的掌灯时分,有人来到马场求见,此人名为孟准,出身京衙,在公门时负责的是情蒐工作,几年前自京衙退下便成了私探。
马场管事将他带至楼宇庆的屋里后退了出去。
「楼少爷,你要我查的事情已经查到了。」孟准开门见山道。
楼宇庆脸上觑不出半点情绪,随意地往桌上一坐,「他干净吗?」
「他与母亲许氏是孤儿寡母,其父李秀峰生前是胡家的马医。」孟准说道。
听见胡家,楼宇庆不自觉地挑了一下眉。「他是遗腹子?」
「外头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孟准续道,「不过我找到当年为许氏接生的稳婆后,觉得他的生父另有其人。」
「是胡大骏。」楼宇庆这话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孟准一怔,「难道楼少爷早就知道了?」
「不,我是在发现他的衣服上有灯油之后才慢慢地串起一些事情。」楼宇庆道,「他的左手小指天生短少一截,胡大骏也是。」
孟准点点头,「稳婆说许氏是在李秀峰死后十个月才生下了李绍安,她知道李绍安不是李秀峰的儿子,不过当年许氏丧夫,孤身一人,要是让人知道这件事,怕是会闹出两条人命来,所以她绝口未提此事。李秀峰在京里没有亲属,亦无往来的挚友,因此这件事也从未有人关注过。」
「我第一次见到李绍安是在兖州,当时他是胡家兖州马场的马医……」楼宇庆若有所思,「胡成安像是打骂一条狗般地对待他,可看着胡成安似乎并不知道他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