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安娜她……她很当真呢!」她叹道。
小晏老以为这事是她一头热,但实际上,安娜比她更积极百倍呢。
她跟安娜生长在南台湾的一间孤儿院,她被个好心肠的朴实家庭领养,辗转来到美国,最後还跟这家人的独生子,也就是小晏的爸爸结了婚,平凡的一生就这么定了下来。
而安娜从小就精力充沛,表现样样出色,可是却死也不肯被领养,靠著自己的力量也算是苦学有成,靠著几份奖学金到英国深造,在爱丁堡遇到了乔瑟夫.唐,苏格兰的望族之後,也就这麽收了野心,栖息在丈夫深情的护翼下。
和安娜分离多年後,本就极度投缘的她们在一次机缘巧合下又碰上了,当时,眉清目秀的赫森已经快满八岁,而她也正好怀孕,於是安娜突发奇想地执意替两家儿女牵红线……
「是你当真,还是安娜阿姨?」
于惠欣笑叹著拍拍她的脸颊。「坏孩子,敢怀疑妈咪的话!」
「怪我?嘿嘿,谁让你平时老爱跟我玩谍对谍的把戏呀,别担心安娜阿姨,时间久了,她自然就会淡忘这件事了。」姜晏桥声笑著,忽然,她又睨起妈咪。「除非呢,有人存心炒旧菜?」
「其实呢,也不是我存心提起这件事……」
「噢?」
「噢什麽噢?还在怀疑我的话?谁叫你一直不肯去安娜阿姨她家住一段时间,她一直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麽应她,所以上次她来探望我的时候……我们就……就多聊了几句关於你们的事。」
「我们?我跟谁?」
[还 有谁?不就你跟赫森这两个不受教的晚辈!」
「哈,结缘不成,就胡乱怨人了?」将妈咪的失望看在眼里,她不禁失笑,「我就知道你们两个凑在一起尽在那儿胡思乱想,别再耍心机了,没用就是没用。」
「你这孩子……唉,如果我们肯耍心机,哪还需要这麽苦口婆心呀,直接想法子让你们生米煮成熟饭,就什麽脑筋都不用伤了。」
[这拍还叫做随缘.」冷不防地又让她联想起某件事。「等」等,我们公司会被并购,该不会跟你们频频见面有关系吧?」
「哈!」
「是不是?」
「你以为妈咪这麽有办法?」
如果是旁人,铁定会被于惠欣骗过,可是,姜晏一眼就看穿她的计谋。
「谁知道你们的交情好到哪种程度呀?」姜晏挖苦的朝妈咪挤眉弄眼。「安娜阿姨是你的手帕交,又有个对她死忠到没话讲的丈夫,说她会因为你的煽动而鼓吹乔瑟夫叔叔并购我们那间小公司,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安娜阿姨主动问,我随口提了提,如此罢了。」真的,她真的不知道闲聊几句会有这麽显著的功效。
可是,她认为安娜不会公私不分,只因为想替这两个不受教的小儿小女造成机会,就怂恿乔瑟夫并购小晏的公司,这事连她都不赞成,更遑论向来理智的安娜。
所以一定是老天爷做的安排,月下老人牵的红线,这两个小家伙真是注定了有缘!
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姜晏没心思在这个话题上打转,温柔的目光自妈咪逐渐倦累的脸上移到窗外,烈阳已斜落西山,是她该离开的时候了。
回眸看见妈咪的脸上依旧有著期待,她扮了个鬼脸,收起伤感,忍不住开口叮咛。
「妈咪,我警告你唷,不准你将我调职的事情说出去。」
「你警告我?」
「对,而且是严正声明,不准你大嘴巴四下说去] 撇撇嘴,见妈咪一脸的委屈,她立即软下态度。「除了不想让安娜阿姨为我操心,你也知道一旦给人贴上空降部队或是有靠山的标签,日子会有多难过呀,我想,妈咪应该不会愿意看我在新的职场度日如年吧?」
「偶尔沾点关系,有这么惨吗?」
「惨毙了!」
闻言,于惠欣只能连叹三声,早该认清女儿的牛脾气,一旦观念扎了根,就怎麽也改变不了。
她捶了捶酸痛的膝盖,见细心的女儿也倾身帮她揉呀揉,双眼不禁起了水雾,心疼的抚上女儿的後脑勺,再缓缓移向瘦颊。
「起风了,你快回去吧,路上别飙车,开慢一点。」
「嗯。」
「什么时候去兰斯?」
「下个月,月初。」答得不是很平心静气,但,她不敢望向妈咪的眼,只是专注在替妈咪揉捏的动作上。
怕心酸、怕难过,更怕会在妈咪眼前控制不住地号啕大哭,让妈咪伤心!
「到了那儿,凡事都得当心点,自己要懂得照顾好自己。」
「好。」
「应好了还不快走?」于惠欣柔声催促著迟迟不肯离开的女儿。「待会儿看护会将你炖的汤再热一热,我会喝光它。」
「要喝光噢。」
于惠欣有点、打伤的点点头。「嗯。」
「连一滴汤水都不能剩下。」
「好啦,什么时候变得这麽婆婆妈妈了你?」
怨她婆婆妈妈?姜晏瞪了妈咪一眼,叹道:「星期天我再来看你。」
「不用了啦,有空时,你还是多去交些朋友,别老住这儿跑。」艰辛的站起身,她蹒跚妁离开坐了大半天的椅子。「既然不肯听我的话去交特定的朋友,那,争气点,给自己身边找个伴吧。」
「妈咪呀……」
「快回去吧,别拖到七晚八晚还在路上飙车。」朝女儿挥挥手,她走向已经来接她回房的女看护。「有空就跟安娜阿姨通通电话什么的,撇开赫森不说,她真的当你是自己女儿关心。」
「我……再说啦。」
「唉,牛脾气,我怎么会生了个这麽固执的女儿呢……」
目送著叨念的妈咪慢慢的走回房间,姜晏轻咬著唇—颊上悄悄的淌落一滴又一滴的泪水。
爹地过世得早,妈咪又因患了阿狄森氏病以致健康情况不佳,因为不想成为女儿的负担,所以妈咪执意要住进疗养院,能拥有如此善解人意又体贴的父母亲,是老天的恩赐。
可是,妈咪知道吗?每每看著她弓著瘦磷峡的背影离开她,她的心更酸!
第二章
法国兰斯
不知为何,见到那张肌白如雪的东方脸孔刹那,赫森竟有种莫名其妙的眼熟与愉悦,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贯袭上他的脑门。
他是在哪儿见过这张脸呀?真恨自己的记性差强人意,无法一眼就瞧出来者为何人。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年底应该还可以再推出两款新酒……呃……」源源不绝的介绍蓦然中断,神情高亢且急切的酒厂负责人保罗微张著嘴,眼巴巴的盯著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的远道贵客。「怎么了?」
赫森停住脚,怔怔的朝杵在桌前那张没啥表情的俏脸凝视。
「赫森?」跟在一旁的资深助理强尼讶异的问:「有什麽不对?」
「那个人……」
「哪个人?!」心急的保罗也跟著张望。
少年有成的年轻总裁临时才决定这几天要过来跟纽约移调过来集训的几位品酒师打招呼,结果到得晚些,大夥儿都外出买食,研究室里只剩两个人。
不知道引起赫森在意的是哪一个?男的?还是女的?
赫森没有听进山姆的疑惑,也没有回应保罗的追问,他的视线全落在那张肌白柔媚的东方脸孔上。
「抱歉。」对身边的众人微欠身,他快步跨上前去,止住她离开的意图。「请你等等。」
等?姜晏闻言头皮一阵发麻。
此时研究室除了她跟另一个已经起身预备去用餐的强尼外,就没有其他人,是在叫她等等吗?
虽然那人没有直呼她的名,但是,姜晏全身已泛起鸡皮疙瘩—她低著头,假装不是呼唤她,迅速收箸桌上酒杯,准备赶快闪人。
「哎,你先别走!」声音才到,人已经站到她身边了。
「你好,」她倾身一鞠躬,抬头见到几位跟随的主管,她又是微微躬身。「你们好。」对他们乾声笑了笑,她掉头准备走人,但愿他别认出她。
虽然她急著想走的态度很明显,但赫森仍出声叫住她。
「等一下。」
「呃,有什么事吗?」
要不是像根木头般的保罗就跟在他身边,蓝色炯炯有神的眸子掺著不解的狐疑紧胜著她,还一副谁敢惹大老板不爽,谁就等著卷铺盖走路的警告嘴睑,她铁定装没听到,逃为上策。
她就知道自己没这么走运,以为调到法国就天高皇帝远,她应该能安安稳稳的避开他,谁知道,偏偏就是有这种巧合的事发生。
她不禁要怀疑,该不会是妈咪泄了她的底吧?
赫森见她嘴巴微微张阖,却没心思去追根究底,一心只想厘清自个儿心中的重重疑云。
「呃,我们见过吗?」
面不改色,她忙不迭的摇头否认。「没有,我们没见过面。」她真的害怕他认出她。
「可是你看起来挺眼熟的。」
「呵呵,会吗?」
「你不觉得我很眼熟?」他反向寻求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