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变成哑巴?”傅谨之早有心理准备,这些能够安然脱离承恩侯府的丫鬟肯定有“保命符”,可这也太狠了,直接让人变成哑巴。
“听说代主子受罪,至于究竟发生什么事,她的家人并不清楚,不过刚开始回去那几年,梁氏都会派人送年礼,直到她嫁人。”
“难道云二夫人遭人下毒,最后中毒的人是这个梅香?”明安直觉的反应道。
略一思忖,傅谨之摇了摇头,“梁文晔确实提过有人想谋害梁氏的性命,但梁氏是遭人长年累月下毒而亡,所以,承恩侯府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难道是梅香为了离开承恩侯府,刻意服毒让自个儿变成哑巴?”
“无论真相如何,她能够离开承恩侯府正是因为无法说话又不识字,这样的人放出去很安全。”
夏尹点头附和,“没错,属下试着跟她沟通,可她只能发出那种瘠哑的声音。”
傅谨之微皱着眉,转而问:“除了她,没有寻到其他人?”
夏尹无奈的摇摇头,“梁公子给的名单,一半死了,剩下的或遇天灾或遇人祸,几经迁徙,根本无处寻觅,能够找到梅香可谓万幸了。”
“若是有人能读懂唇语,应该就能跟她沟通了。”明安嘀咕道。
“唇语?”
“爷忘了吗?我们有一回去云安找证人,证人是个哑巴,后来四处寻人帮忙,终于找了当地的一位懂唇语的老者,才取得证词。”
“我想起来了。”虽然承接原主的记忆,但时间太过久远的事,他难免有所疏漏。
“我们可以找那位懂唇语的老者帮忙。”夏尹提议道。
“不必,潇潇懂唇语。”傅谨之想起上一世的事,有一回他见到陈潇潇跟一个哑巴说话,可是两人并非用手语,而是用唇语交谈。
两人明显吓了一跳,这位姑娘的本事也太大了,不但精通医术,还懂唇语!
“怎么了?不相信?”傅谨之对着他们两人挑了挑眉。两人很有默契的摇头道:“潇潇姑娘真厉害!”
唇角不自觉上扬,傅谨之满是骄傲的道:“是啊,她就是这么出色。”
完了!两人脑海同时闪过这两个字,主子的口吻好像在夸自家贤妻。
傅谨之举步往外走,喃喃自语的道:“那丫头就是个学霸,只要有心,没有什么难得倒她。”
你看我,我看你,两人都在询问对方——主子说什么?你摇头,我摇头,两人都没听清楚,但是又无比确定,主子肯定在赞扬陈潇潇。
***
今日风和日丽,是个出游踏青的好日子,可是她只能糟蹋老天爷的好意,出门干活,还要女扮男装,陈潇潇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忍不住皱眉,虽然她不是外貌协会的成员,可也不喜欢灰扑扑的样子,为何她不能扮成贵公子?
她瞪了傅谨之一眼,转头掀开车帘,突然想起那位阴魂不散的泼皮,不由得将头探出去,当然,她并未见到人,因为即便他追过来,也只会远远缀在后头,绝不可能跟他们并行。
“不必看了,没有人会认出你。”傅谨之不得不承认这太惊人了,不过是在脸上涂涂抹抹,转眼就变成另外一个人。
“这是不是很神奇?”陈潇潇骄傲的扬起下巴。虽然上一世她家只有小康,但是有个家规——二十五岁之前无论想学习什么,父母会尽最大努力供应,不过二十五岁之后全看自个儿的本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很珍惜学习的日子,但这样的日子沉闷至极,为了舒压,她努力从接触事物当中找到了一种乐趣——在脸上涂涂抹抹,想法子将自个儿变成另外一个人,玩着玩着,就玩出心得。
傅谨之点头表示同意,状似不经意的道:“不过,你就是将自个儿变成一个黑炭,我也可以一眼认出你。”
陈潇潇闻言一怔,“这是为何?”
傅谨之不发一语的看着她,看得她心慌慌,不自觉的往后一缩,差一点按捺不住脱口问他“看什么”。
半晌,他轻声道:“眼睛。”
陈潇潇一时没反应过来的眨了眨眼睛,“眼睛怎么了?”
见她难得出现呆萌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傅谨之忍不住倾身上前,只差一指,两人的鼻子就贴上了,她的脑子顿时转不过来。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只要看你的眼睛,我就可以认出你。”
“眼睛……”陈潇潇努力组织他说的话,明明很简单,怎么进了脑子却乱成一团,根本无法思考,倒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好像一团火要将她吞没,她感觉自个儿快烧起来了。
“对,眼睛。”傅谨之俏皮的在她左右眼皮点了一下,“亮晶晶的,闪烁着狐狸的狡猾光芒。”
“你……才狡猾,我最善良了。”陈潇潇终于有反应了,没办法,她对“狡猾”这两个字实在太敏感,她最引以自豪的就是心眼很正,怎么会狡猾呢?
“虽然狐狸很狡猾,但不表示它不善良。”
略微一顿,陈潇潇唇角一抽,“我竟不知狡猾和善良可以当好朋友。”
傅谨之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
“这很好笑吗?”陈潇潇完全没有自己说了笑话的感觉。
傅谨之突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语气是满满的宠溺,“真是太可爱了,如何教我不喜欢呢!”
娇颜瞬间染红,陈潇潇没想到一不小心被撩了。
“你的脸好红。”
她脑子当机了,不知如何反应,此时马车停了,明安的声音传了进来。
“爷,到了。”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用力推开傅谨之,转身扑过去推开车门,抢在明安走过来之前跳下马车,一个踉跄,不过很快就稳住脚步,接着抬头一看,这应该是某户人家的后门。
傅谨之紧跟在后下了马车,迳自越过陈潇潇推开门走进院子,陈潇潇自动自发的跟上去,转个弯,推开一道门,像是书房,接着走到屏风后面,经由一道暗门进了另外一间厢房。
“这是什么地方?”陈潇潇对藏有暗道密室的屋子特别感兴趣,两眼闪闪发亮的东看看西瞧瞧。
“这是我的食铺。”
陈潇潇蹩讶的挑起眉,“你懂吃的?”
“我可是真正的贵公子,自幼在美食中养大的,怎么可能不懂吃的?”
没错,他是贵公子,两世都是,但有必要强调“真正的”吗?陈潇潇忍不住低头看了灰扑扑的衣着一眼,不忍卒睹。
“好啦,贵公子,请问你这家食铺卖的是什么?”
“牛肉面。”
陈潇潇不禁咽了口口水,这个时代有专门饲养当食材的肉牛,但不多,想吃牛肉真的不容易啊!
傅谨之见状笑了,“忙完正事,我就请你吃牛肉面。”
陈潇潇差点忘了正事,今日着男装不就是为了充当傅谨之的小厮,来帮他“翻译”,不过,他怎么知道她懂得唇语?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她没在这上头纠缠,正好伙计送了今日的“客人”过来了。
“张婶子请坐。”
梅香的丈夫姓张,大家都叫她张婶子。她恭敬的行了礼,拘谨的坐下。
“张婶子,这位是大夫,先由她帮你看看哑疾是否能治。”傅谨之指着身边的陈潇潇,“对了,她还懂唇语,若有什么想说,你可以告诉她。”
陈潇潇起身走过去,在梅香旁边坐下,先请她发声,再为她诊脉。
“能治吗?”无论能打听到多少有用的证据,傅谨之觉得能帮就帮。
“毒药破坏声带,很难恢复,治疗过程漫长而艰辛,而且不一定能治好。”
傅谨之明白的点点头,不过还是说:“试试看。”
梅香连忙拉了拉陈潇潇的衣袖,用唇语告诉她,“不用了,我习惯了。”
“不花银子的事,治好了,你赚到了,治不好,你也没亏,为何不试呢?”
略微一顿,梅香点了点头,用唇语向她道了声谢谢。
傅谨之亲自给陈潇潇准备了文房四宝,最上面的一张纸列有他想知道的事,然后便起身退到门口,由着陈潇潇跟梅香进行“交谈”。
这个差事不难,陈潇潇没一会儿就问清楚了,将得到的讯息写在纸上,递给傅谨之,用目光询问是否有需要补充的地方,见他摇了摇头,再跟梅香敲定治疗哑疾的时间表,然后送走梅香。
见傅谨之神情凝重的看着手上的纸,陈潇潇脑子转了一下,忍不住好奇心,“她的主子就是你请我验屍的那位女子吗?”
“正是她。”
吓了一跳,他不是说好奇心不要太旺盛吗?陈潇潇后悔了,真不该问出口。
傅谨之见她那副很怂的样子,轻声笑了,当然,立马换来她的一记白眼。他好心的为她解惑,“不是说我已经将你扯进来了,既然你问,我就回答你啊。”
这是暗示她嘴贱吗?唇角一抽,陈潇潇幸灾乐祸的道:“你不惜找上她十几年前的丫鬟,可见这个案子不好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