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夫人冷冷一笑,“一个安分守己的奴才会成日往外跑?”
“若不是家里临时出了意外,奴婢怎么可能往外跑?”顿了一下,陈潇潇赶紧又补上一句,“奴婢可是告了假。”
“你离开几日?”
“五日。”
“你觉得这样像话吗?哪个奴仆会出去一趟就是五日?”
“我不是说家里出了意外吗?”陈潇潇为了证明自个儿所言属实,连忙拿出那封“威胁信”,像在抱怨似的接着道:“也不知道哪个黑心肝的人,不仅伤了我弟弟,还威胁我们一家五口必须在十日之内搬离明花村。”
傅老夫人敛容,“你不要以为弄出一封威胁信就可以脱罪。”
“我是在陈述事实,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纪嬷嬷自动上前抽走陈潇潇手上的信件,送到傅老夫人手上。
傅老夫人抽出信纸一看,然后随手将信撕了,“你以为这点小伎俩可以骗得过我吗?”
陈潇潇先是一怔,接着噗哧一笑。
傅老夫人不悦的皱眉,“你笑什么?”
“老夫人以为这样就可以湮灭证据了吗?”
傅老夫人的脸色很难看,没错,她是想湮灭证据,虽然这封信不是她的手笔,却是她授意的。
陈潇潇用下巴指了指刚刚撕掉的信,不客气的道:“那是腹品。”
“你!”
“老夫人应该听过兵不厌诈,奴婢有必要保护自己,不是吗?”其实,她最主要的目的是证实老夫人跟这件事有关吗?结果,她很失望。
若非两人处在对立,傅老夫人绝对会说一声这丫头聪明,如今她只后悔自个儿太过冲动,怎么火气一上来就撕了信呢?这不是说明她心虚吗?
“你就是再拿出一封威胁信,也可能是你捏造的。”
陈潇潇不以为然的一笑,“是真是假还不简单,只要将那封信交给京兆尹,应该可以查得出来。”
傅老夫人脸都绿了,这丫头是在暗示她,她并不介意将镇北侯府的丑事闹得满城皆知,反倒是她这个侯爷夫人可丢不起这个脸。
没错,陈潇潇就是在暗示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可不会傻傻的任人宰割。
“老夫人还有话说吗?”
“我不说,换你说,你有什么话要说?”傅老夫人觉得自个儿需要冷静一下,免得一个不小心教这丫头给绕进去了。
“奴婢确实有话要说,奴婢不知道老夫人受了谁挑唆,非要跟奴婢过不去,不过请老夫最好想清楚,这么做值得吗?难道老夫人不怕因此坏了自个儿的名声吗?”陈潇潇状似不经意的瞥了纪嬷嬷一眼,“老夫人可曾想过,给您出主意的人是在陷害您?”
傅老夫人眼睛微微一眯,“此话怎讲?”
“镇北侯府的名声一向很好,这不只是因为几位主子在外行事得人称许,更是因为内宅没有什么不公不义之事,如今有人为了对付奴婢,不惜藉老夫人的手算计奴婢,一旦这事传出去,外面的人会如何说老夫人?原来老夫人的严正仁慈是假的,骨子里就是个阴险恶毒的小人。”
傅老夫人脸色一变,不自觉的看了纪嬷嬷一眼。
纪嬷嬷立即耷拉着脑袋,恨不得消失不见。可是,从脚底窜上来的寒意教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真是失算,她没想到这丫头会大剌剌的跑回来。
“我若由着你在外头打混五日,一点惩罚也没有,那才是不公不义。”不管如何,傅老夫人可不能承认自个儿有错,而且得认准陈潇潇有错,要不,费尽心思摊开这么大的一张网,结果什么也没捞到,未免太呕人了。
“老夫人就是想为难奴婢。”
“你若真的认清楚自个儿的身分,就应该安安分分过日子。”
“老夫人真爱说笑,若不是你们先算计奴婢,此时奴婢应该待在药房捣药。”
傅老夫人闻言一噎,谨儿不在,无人带着她四处疯玩,她确实会待在药房捣药,正因为如此,她才同意下人使诈逼她出府,只是没想到他们不惜伤害她的家人。
“奴婢实在是想不通,老夫人跟奴婢又没有不共戴天之仇,老夫人整死奴婢有何益处?
四爷看重奴婢,主要是奴婢的医术对四爷有极大用处,难道老夫人不担心奴婢出事会坏了四爷的计划吗?”
傅老夫人还真没想到这一点,毕竟医术高于陈潇潇的大夫多得是,只要给得起银子,还怕没有人愿意为谨儿所用吗?谨儿用陈潇潇不过是贪图方便,可是,万一陈潇潇真的是无可取代的呢?
“老夫人教奴婢看清楚自个儿的身分,那么老夫人呢?”她无法理解这些贵妇的思维,自恃高人一等,为何行为举止却没有相对的高度呢?
“无论如何,你怠忽职守是事实。”傅老夫人此时是骑虎难下,搞出那么大的阵仗,就不可能不了了之,否则她会成为笑话。
“奴婢无话可说。”陈潇潇费了那么多口水是为了“轻判”,不是为了“放过”,傅老夫人贵为侯爷夫人,脸面可是很重要,她愿意退让就够了。
傅老夫人很满意陈潇潇见好就收,转头看着桂枝,“你去澄明堂见明阳,请他派两个人过来押陈潇潇回去关小黑屋。”
小黑屋?陈潇潇微微挑起眉,傅老夫人这一步让得可真多,原本以为她会再一次待在荣安堂的柴房里。
傅老夫人不难看出她此刻的想法,忍不住泼冷水,“澄明堂的小黑屋可不见得比荣安堂的柴房舒适。”
陈潇潇不在意的回以一笑,小黑屋不比柴房舒适,但澄明堂比荣安堂安全啊。
傅老夫人很容易解读她传递的意思,决定还是闭上嘴巴,这丫头简直是来克她的,比谨儿更令她心累。
***
傅老夫人很信任纪嬷惫,因为未出嫁之前,纪嬷应就一直跟着她,前前后后侍候她有四十几年了,侯爷都不见得比纪嬷嬷了解她,这一次的事让她生出一种遭到背叛的感觉,怎么也没想到身边最亲近的人藏着异心。
“桂枝,我是不是做错了?”傅老夫人身边的两个大丫鬟——翡翠和桂枝,翡翠长相甜美,逢人就笑,性子也活泼,比桂枝更懂得讨主子欢心,而桂枝性格沉稳,像个闷葫芦的似的,却令人更感到安心。
略微一顿,桂枝避重就轻的道:“奴婢以为四爷是个孝顺的,老夫人若不点头,四爷绝不会娶个丫鬟为妻。”
傅老夫人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他与我僵持不下,逼着我点头同意,我还能如何?”
“老夫人忘了吗?四爷的亲事还要侯爷点头同意。”虽然四爷是么儿,但侯爷对四爷的看重不亚于世子爷,四爷是镇北侯府难得一见的读书苗子,这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还是皇上对四爷的喜爱。
傅老夫人闻言苦笑,“侯爷比我还心软。”
桂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若不是侯爷纵容他的任性,他怎么可能至今还未成亲?”谨儿是有克妻之名,可是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怎么可能娶不到妻子?是他不愿意委屈自己,说妻子是要和自己过一辈子的人,好歹要看得顺眼。偏偏谨儿眼睛长在头顶上,满京的闺秀没有一个入他的眼,她见了心急,侯爷却道,他的么儿怎么可以跟不喜欢的姑娘过一辈子?让她这个做娘的拿谨儿没辙。
“侯爷再宠四爷,也不会容许四爷娶个丫鬟。”迟疑了一下,傅老夫人点了点头,“应该吧。”
“老夫人不妨将此事交给侯爷,有侯爷挡在前面,这样老夫人不必跟四爷直接对上,四爷就不会跟老夫人离心了。”
傅老夫人轻拍一下大腿,“我真是糊涂,干啥老是抢着当坏人?”
“老夫人是关心则乱。”
“是啊,我是关心则乱,要不,怎么会看不出有人想藉我的手对付潇潇。”
其实,老夫人何止关心则乱,也是因为太信任纪嬷嬷。主子不问,桂枝是不会随便开口告状的。
傅老夫人看了桂枝一眼,“你有话就说出来,不要怕得罪人。”
“奴婢不是怕得罪人,而是不敢轻言未证实的事。”
“你又不是谨儿,查案要讲证据,你只要把见到的事说出来就好。”
“是,奴婢见玉茜好几次上荣安堂找纪嬷嬷,两人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总是怕别人瞧见似的。”
“玉茜?”傅老夫人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毕竟不是荣安堂的丫鬟,又好一阵子没在她面前打转,对这号人物的记忆自然淡了。
“原是澄明堂的丫鬟,可不久前被四爷送去了庄子。”虽然玉茜对外宣称自个儿想去庄子,但谁都明白她定是犯了错,四爷不允许她再待在澄明堂,只是主仆多年,又是父母都在府里的家生子,总要给她留点面子。
傅老夫人想起来了,“既然去了庄子,怎么可以随意回府?”
“这是老夫人亲口允诺的,老夫人不记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