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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潇潇以为,虽然傅老夫人不喜欢她,但是闹了那么一出,纪嬷嬷对傅老夫人已经失去影响力,连带玉茜也无法再兴风作浪,想必傅老夫人会跟她和平共处,至少短期内不会再作妖,没想到傅老夫人完全不按牌理出牌,这会儿又让婆子请她过去。
她真的很讨厌和人斗,她是个有专业知识的大夫,治病救人才是她要做的事,不是成日跟人家争论配不配的问题,大不了不要嫁,没有男人,她也可以养活自己,即使这个时代大夫地位不高,但对老百姓来说却非常重要。
陈潇潇打起精神进人作战状态,没想到傅老夫人竟然告诉她,她想嫁进镇北侯府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她得接受章嬷嬷的教导。
“你没听见吗?”傅老夫人对她的反应很不爽。
陈潇潇眨了眨眼睛,僵硬的转头看着章嬷嬷,这个看起来教人浑身不舒服的女人。
“章嬷嬷是宫里退下来的老嬷嬷,你好好跟她学规矩礼仪,何时学会了,我就松口让你嫁进镇北侯府。”傅老夫人对陈潇潇根本不抱任何期望,村姑成不了大家闺秀,可是她也知道,若是她继续僵持不下,谨儿会跟她离心,不如退一步,并藉此机会让这丫头看清楚自个儿的粗鄙,她根本配不上谨儿。
陈潇潇想说不让她嫁进镇北侯府也无妨,可是面对老人家自以为是的退让,她太直接了当的拒绝,只会惹怒老人家。
“老夫人,别怪奴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奴婢对学规矩礼仪没什么意见,可是,也不知道嬷嬷是会真心教导奴婢规矩礼仪,还是藉机刁难奴婢。”这种事她可是听过不少,美其名是教导规矩礼仪,事实上是以整死人为目的。
傅老夫人不悦的皱眉,“我可没有如此恶毒的心肠。”
“老夫人不会有恶毒的心肠,可是底下的人会揣摩老夫人的心思,老夫人若不是真心让奴婢嫁进镇北侯府,章嬷嬷当然不会真心教导奴婢规矩礼仪。”陈潇潇不愿意将老夫人看得如此卑鄙无耻,但老夫人迫于无奈的态度太过明显,什么何时学会了就松口让她嫁进镇北侯府,这一听就是预留退路,她又不笨,也没那么多闲功夫,干啥陪着她们玩啊!
“章嬷嬷是宫里退下来的老嬷嬷,不是府里的奴才。”
“章嬷嬷受雇于老夫人,揣摩老夫人的心思是出于本能。”这是客套话,她觉得老夫人会暗示章嬷嬷认真教导她,章嬷嬷对她自然要很严厉,要不,她这个不懂规矩礼仪的人如何学得会呢?
傅老夫人的脸色很难看,这丫头是说她会私下做手脚吗?
“老夫人别生气,心里有疑惑说清楚不是更好吗?”陈潇潇自认为自己的质疑光明磊落,总不能等受尽折磨之后再来抱怨人家耍手段吧。
“你放心,我还不屑跟你玩这种小把戏。”傅老夫人骄傲的扬起下巴。
“老夫人误解奴婢的意思,这说起来只是认知上的差距,章嬷嬷为了教好极尽严厉,而看在奴婢眼中倒像是故意刁难。”
平心而论,这丫头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听在耳中,傅老夫人就是不舒服。
“章嬷嬷,你都听见了吧。”傅老夫人将这个问题丢给章嬷嬷。
“是,老奴并不想在镇北侯府养老,三个月一满,老奴就离开,这段时间老奴只会尽本分教导,至于陈姑娘能否在期限之内学好,这要看陈姑娘自己付出多少努力。”
陈潇潇微挑着眉,真是厉害,这是将学得好或不好的责任推到她头上。
“你还有意见吗?”傅老夫人的口气有挑衅之嫌,不过她绝不会承认。
“没意见,不过,奴婢有个要求。”
傅老夫人唇角一抽,这丫头怎么没完没了?“你说吧。”
“奴婢每日早上都要泡在药房里,学规矩礼仪的时间只能在下午。”
傅老夫人感觉太阳穴在抽痛,真想骂人。“你一个姑娘学什么医术。”
“我是继承父亲的衣钵。”陈潇潇回得理直气壮。
傅老夫人闻言一噎,遇到这个丫头,她心累啊!
“老夫人,您别小瞧奴婢,奴婢的医术可好了,要不,奴婢给老夫人诊个脉,老夫人觉得如何?”
这时,守在房门口的婆子出声表示有急事禀报,傅老夫人不由得松了口气,再说下去,原本没病也被这丫头闹出病来。
她看了桂枝一眼,桂枝立马明白过来走向房门口,没一会儿又折回来。
“老夫人,明安请潇潇姑娘立马回澄明堂,说是四爷有急事。”
“可有说什么事情?”
“奴婢问了,明安不说,只说误了事,主子问罪下来,奴婢担待不起。”
傅老夫人忍不住皱眉,可是再气恼,也不敢拖拖拉拉找麻烦,还是摆了摆手放陈潇潇离开。
陈潇潇开开心心行礼走人,待她一离开,傅老夫人便叫桂枝跟去澄明堂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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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怎么了?”傅谨之第一次看见父亲痛得脸色发白,连个声音都发不出来,真是吓坏他了。
陈潇潇不发一语的专心给镇北侯针灸,待起针后,不疾不徐的解说,“侯爷待在西北多年,湿寒之症很严重,需要长时间调养治疗,关节红肿之处的炎症没控制之前,只能卧病休息,还有,保暖的功夫一定要周到,绝不能受风受寒。”
“以前从来没见过我爹疼成这个样子。”傅谨之心有余悸。
陈潇潇好笑的瞥了傅谨之一眼,虽然镇北侯退回京城有好几年,可是大部分的时都待在军营,他哪有机会见到镇北侯疼成什么样子。
“曾老说过,我的病治不好,你们不必费心了。”镇北侯虚弱的出声道。
“曾老?”陈潇潇觉得此人医术不太好,无论能否治好,大夫应该让病人乐观接受治疗,病人的心态其实关系疾病能否得到妥善的医治,有人明明得了绝症,可是却能再次恢复健康,和心态也大有关系。
“曾老是西北的军医。”
“他应该没跟侯爷说清楚,若侯爷一直待在西北或军营,这病确实难治,换句话说,侯爷若是愿意待在府里,当个听话的好病人,这病不会治不了。”
镇北侯眉头一皱,“不能待在军营吗?”
“侯爷应该多爱惜自己的身子。”
“是啊,爹该退下来了。”镇北侯若有所思的挑起眉,“这是你的意思吗?”
陈潇潇觉得自个儿还是识相一点,赶紧藉口熬药退出书房。
“爹想想看,镇北侯府已经掌握西北军权,若爹在京畿大营再待久一点,皇上会不会担心镇北侯府的势力太大?如今皇上眼中最大的隐患是承恩侯府,若是承恩侯府没了,皇上的目光是不是会转向镇北侯府?爹也许觉得外戚更是皇上的眼中钉,不过爹别忘了,外戚在军中的势力远远不及镇北侯府,对皇上来说,镇北侯府比外戚更令人放心不下。”
镇北侯很敏锐的捕捉到他话中透露的讯息,“承恩侯府没了?”
傅谨之不好正面回答,只能避重就轻的道:“我有预感,承恩侯府有麻烦了。”
镇北侯心知儿子不说必是有难处,不再追问,而是点出自家的优势,“西北离不开傅家,皇家不会轻易动傅家。”
“不会轻易动,不代表不会动,我们何必等皇上有了想法,而不是自个儿先主动放弃某些东西?二哥是个有本事的,可是在亲卫军却不起眼,这难道不是因为爹的关系,皇上刻意压着二哥吗?”
镇北侯沉默了,他没让老二跟老三一样待在老大身边,就是想藉着老二掌握京中局势,老么毕竟是文官,很难打探到军中的事,如今倒也无妨,可是随着几个皇子越来越大,军中的风吹草动很可能意味某一种风向,即便他持中立态度,还是不能不知道这里头发生了什么事。
“爹,有时候该舍弃就要舍弃,有舍才有得,爹的舍可以换来皇上的信任,值得的。”
根据他的观察,当今皇上算得上心胸宽阔,可是坐在那个位子上,难免担心下面的人权力过大,万一掌控不了呢?
过了半晌,镇北侯轻声一叹,“刚刚那丫头教我要爱惜身子,肯定是老天爷看不过去了,叫我退下来。”
傅谨之清了清嗓子道:“那丫头是爹未来的四媳妇。”
愣了一下,镇北侯转头瞪着他,“她不是你买回来的丫鬟吗?”
“是啊,不过,我喜欢她。”
“你喜欢一个丫鬟?”镇北侯觉得不可思议,这小子的眼光不是很高吗?
傅谨之一眼就看出父亲的心思,不以为然的道:“丫鬟又如何?她的医术比宫里的那些太医还厉害。”
“她再厉害也是个丫鬟。”
“消掉奴籍,她就不是丫鬟了。”
“你娘应该不会答应。”
“只要爹答应,娘就不会反对。”
镇北侯很想打人,这小子是吃定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