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她笑眯了眼。
当然开心呀,没本生意,赚的全都是纯利,而货物几乎全部脱手,只留一张两个字的春联在手;嘻嘻,待会儿替家里那个爹打一壶白干,替娘买一件新的棉大衣,再替欣姐添些胭脂水粉,剩下的……就全都是她的爆竹钱喽。
嘻嘻!
“瞧你笑得连眼都不见了。”
“呵。”涂意舒再笑一声,回眸,瞥见苏老爹那张憔悴的老脸。“苏老爹,你老累了呀?”
“累倒不至于啦,只是,唉,还没开张呢。”
咦了声,她不自觉的收拢起溢于言表的愉悦。
“还没开张呀!这年头的生意还真是难做呢!”她俏眉轻颦,没一会儿又豁然舒展。“没关系,我替苏老爹想想办法。”
“唉,有什么办法可想呀?”苏九轻叹。
一条短短的街上,加起来竟然有四五家爆竹铺,竞争自然就大了;他脑子一转,学人家跑来这条年货街租个临时铺子,怎料,一个时辰过去了,连苍蝇都是直接飞过他的铺子,头也不回的……想着,忍不住又叹了几声。
生意,真是难做呀!
“看我的。”涂意舒下定决心了。“老爹,今儿个我帮你做成开市第一笔生意。”
别人的爆竹成分如何,她是不清楚,可苏老爹的爆竹向来是质纯,手工也细致得没得嫌,天生谨慎的苏老爹甚至连火引的设计都很斤斤计较,绝不让出门的货品坏了自己的声誉。
这些,她都一清二楚,因为,她是苏老爹那间爆竹铺的临时小工,而平时,也几乎都是她陪着他四处燃放爆竹,测试火药的威力与成分呢。
“看你?什么意思……唉,舒丫头?”别见她顺手就捞起一个小竹篮,利落的朝里头摆了几困冲天泡,他眼明手快的将她拉回来。“你想怎样?”
“出去兜生意呀。”
“去哪儿兜呀?”
“随便。”她笑意盈盈的眸光四扫,然后定定的望着一个方向。“呵,那位大爷看起来应该不排斥玩爆竹。”更重要的是,他看起来不像快饿死的样子。
“不排斥……”目光才梭巡到她口中的大爷,就惊见她又要走开,低叹着,苏九再度将她拉回来。“丫头,等等呀你,别乱来,你认得人家呀?”
那位爷儿看起来冷僻且倨傲,而且,满身的富贵之气,绝不是他们这等升斗小民可以随意招惹得起的角色。
“不认识呀。”
果然!
苏九叹得很无力。
“不认识人家,你想找他做什么?”
“哎呀,老爹你别担心啦,我上前去兜个几句,看看他会不会掏出银两来买些爆竹回去玩爆仗。”她说得含蓄,不忍心戳破老爹的微弱希望。
虽然年关将近,但因为县城里的爆竹铺太多了,所以,不找外地人兜售生意,找谁呀?
其实,老爹的担忧她清楚,而她的目标也不在他,那个一眼瞧去就知道是头儿的俊俏男子;因为,他虽然引人注目,却也散发着一股……“别靠近我”的强烈疏离气息。
不,她还不想给自己找难堪,她的目标是他身侧那个笑得很憨厚的大个儿。
瞧他笑得开心,一双善目好奇的四下张望,应该是个好说话的推销对象吧……
☆☆☆
“少爷?”
齐漠停下来,犀利迫人的黑瞳静望着林育转,等他开口。
能力一流的林育转没花多少工夫,就大致了解那群地头蛇是何方神圣,也探出他们今儿个是酒喝多了,捞过了界。
两人交头接耳了半晌,就见齐漠不发一言,抚唇思忖,慢慢的朝前踱步。
该不该先绕个弯,直接先去砍了那条蛇的七寸所在呢?
视而不见的走走逛逛,齐漠在脑子里构思着行程表,然后,逐渐成形……
“少爷,我们是不是直接去逮人呀?”猛地瞥见少爷不表赞成的拧眉神情,逐庸吞咽着口水,笑容微带尴尬的东张西望。“少爷,这儿倒有几分过年的气氛呢。”转移话题,以策安全。
齐漠笑了。
“你当这是哪个炼狱!”
听出少爷语气里的嘲弄,逐庸微红了红脸,胸口的紧张倒是烟消云散。
“喝,少爷呀,你别玩我了啦。”只要少爷愿意开口,他就过关了。“我没当这是炼狱呀,我也知道快过年了,只是,我以为像这种……呃,穷乡僻壤的地方……”听见林育转在身旁笑出声,他说不下去了,只是咧唇干笑。
穷乡僻壤?
九江这个富裕的米市?
齐漠不发一言,却笑得很诡异。
“少爷?”
“很有长进。”
“长进?呃,少爷是指我呀?”
“可不是吗?你倒是学会了什么叫作穷乡僻壤呀!”齐漠眼光闪了闪,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朝他们接近的小女人。“可喜可贺,保持这种好学精神。”
是阿转口中的那抹春天的微笑。她,想做什么?
顺着齐漠的凝视,林育转也瞧见涂意舒了,而他身边的逐庸早就朝她和善笑了笑,开口招呼。
“小姑娘,有事呀?”
愈走近他们,涂意舒才赫然发觉他们有够高,不但体魄高人一等,连气势也迫人得很。
不行呀,要定下心、沉住气,加油,苏老爹能不能开市,就看她的勇气了。
替自己加油打气,涂意舒笑意不减的仰首瞧向逐庸,见他朝自己笑得和善,不禁心头一松,眉眼间更显青春的柔媚风采。
“大爷您新春愉快!”
“愉快,愉快,小姑娘你也愉快呀。”以为她只是顺口祝福,逐庸笑应着几句招呼,漫不经心的瞥见路旁卖的糖霜姜饼,香喷喷、热腾腾,他惊喜的以目光询问少爷,见他几不可感的点点头,他也没多想,脚跟移转便走开了。
涂意舒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走人,低头拎出一小捆的冲天炮,恭敬且有礼的捧向他。
“这位爷儿,跟您说喔……呃?”完了,招客的清脆嗓音卡在喉头。“我……呵呵……”虽然笑容未减,可是,她感觉得到自己的双颊微微一僵。
什么时候和善的大个儿走遍了,换这个似笑非笑的俊俏爷儿杵在她身前?
令她困窘的是,他八成是故意陷害她,否则,她递出去的冲天炮哪会这么刚好的就顶着他的胸膛,不让他前进!
齐漠的确是带了几分蓄意,见她低头取物,他也没改变步伐,就这么慵懒且神情阴沉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瞧瞧她在搞什么鬼!
既来之,则安之;见他不动,却也沉默不语,涂意舒苦笑在心,还是开口了。
“大爷,买一串爆竹吧!”水眸诚恳的瞅视着他,笑意浮绽在她的唇畔。
齐漠微讶,灼目锁着她。
有没有搞错呀?无缘无故盯上他们,他还以为又是个犯花痴的小姑娘……呷,原来是兜生意的。
“老人家到这会儿都还没开市呢。”不由自主,她补了一句,心里巴望着他什么话都别说,快快掏出银两,买了就是。
“老人家?”讥讽的黑瞳熠亮迫人。“你?”
就算明明白白听进了他的讥讽,涂意舒也没翻脸,仍旧是好言好语的解释。
“老人家自然不是指我。”仰望向他的嫣颊粉嫩且细致,她笑咪咪地重复着。“年关将近,买串爆竹热闹热闹嘛,沾沾年气。”
他确定她很清楚他方才的讥嘲,可是……
“你在笑?”
“是呀。”
即使是遭他几近无礼且倨傲的笑谑,她依然不改笑颜,为什么?她哪来的一副好心情?
凝望着她,深炯的黑瞳紧锁在那双被他逼视得逐渐泛起迟疑的翦翦秋眸,胸口升起一抹闷闷的骚动;半晌,齐漠移转目光,不对任何人,神情傲慢但口齿清晰的抛出一句。
“白痴。”
啊?
“你骂人?”笑容微敛,涂意舒有些不满了。“唉,这位爷儿,无缘无故,你为何损我呀?”
泥人也有土性子,她虽然是上前兜生意,可他不买也就罢了,有必要拿她穷开心吗?
“我损你了吗?”
“有呀。”红唇微嘟,她信誓旦旦的指控。“你刚刚就喊了一句白痴!”她听得一清二楚。
“我对着你说了吗?”
“咦?”
“没有,对不对?”爱理不理的笑容幻化成邪魅的好笑。
这么说来……涂意舒窒了窒,俏靥染红。
“又是我的错?”
“没错!”
齐漠附议得极快,令她微微气结;尤其,耳畔轻轻传来熟悉的开怀轻哂……真是的,又被喜爷爷撞见她出糗了。
“你每次都这样!”纤肩微垮,她无可奈何的喃喃自语。“别笑我嘛。”
一旁观戏的喜神笑呵呵。
但,听进她的娇嗔,齐漠挑起浓密的剑眉。
“每次?”
“不是跟你说话啦。”
抬眼,齐漠夸张的四下张望,方圆三尺之内,除了他与她,再没有第三人的形影,连阿转也在他的、示意下退开许多,如果不是跟他说话……
“随你,不知所云的言语,我向来也懒得听进耳。”
“你这人……”涂意舒微愠。“好奇怪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