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家大人没钱过年?”好奇的问着,林育转的胸口不禁有些同情。
这么俏生生的一个漂亮姑娘……眼角瞟见少爷虽然不语,但视线焦点却悄悄的跟着她打转……心念一动,不由自主的拿另一个眼光瞧向涂意舒了。
果然,不愧是春天的微笑呵!
“是我没钱过年啦。”她笑咪咪的解释。
“你?”
“我欠钱呀。”长叹一声,瞧见又有新客到,涂意舒朝急欲发问的逐庸欠欠身,上前去弯腰迎客。
跟王春仲约好了要打一场爆仗,拼个你死我活,现在若不加紧一点买爆竹的银子,到时,怎么杀他个片甲不留呀?
新来的客人坐下,她又动作极快的拿碗摆筷,然后回转到齐漠这张桌来。
“大爷们要吃什么呀?”
“粥。”起床至今,齐漠总算开口说话了。
“马上来。”转身,她笑容不减,只是,微微泛起红霞。“嘻,忘了问,需要什么小菜吗?”
“你们只有白粥?”
“才不呢,我们的粥种类可多着。”粉嫩的十指伸出,她煞有其事的数了起来。“肉粥、地瓜粥、小米粥……”
“停!”
她嘎然止声,笑望着他。
“白粥。”
“好。”她应得倒也利落,再度转身离去。
“回来。”
像是在意料之中,涂意舒连一丝不耐都没,回首瞧向齐漠时,汪汪水眸仍是一片笑意。
“需要什么小菜?嘻嘻。”摆明了就是算准他会再问。
挑眉,齐漠不说了,神情难测的凝望着她的微笑。
“小姑娘笑得可真甜。”逐庸向来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一点都不将话往心里头搁。
“谢大爷的夸赞。”微微笑着,见齐漠的神情似烦非烦,实在也捉摸不出他究竟在想啥,她索性直接问了。“要不就让我替大爷们配几个小菜吧?”
“你……”
给了齐漠一个短促的安抚微笑,涂意舒扭腰转身而去,两条乌黑亮丽的辫子在众人眼前画下一个漂亮的圆弧。
“老板,几个大爷要卤笋片、腌萝卜、京炖五花肉!”
逐庸跟林育转轻吸着气。
“再来一碟您拿手的酱闷黄瓜好了!”
听她叽哩呱啦的点了一堆小菜,两个男人目瞪口呆,下意识的替她担心起来。
没经过少爷的同意,她就这么自作主张的拿定主意?嘻嘻,怕她待会儿会死得连尸骨都不见踪迹;但,又怎能怪她自寻死路呢?毕竟她只是个陌生且走不知道路的小姑娘,尚不知晓少爷的性情有多阴阳怪气。
“还要什么吗?”眨着晶莹水眸,她问向齐漠,但旋即又径自多加了一道莱。“再来一碟豆腐乳好了。”像阵风,她扔下最后这道菜名,兀自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两双复杂又带着忧心的视线目送她又忙进忙出,不约而同,静静的投向不发一言的少爷。
只见齐漠呼吸吐纳一如往常,无波无涛,静坐了半晌,然后,粥来了、小菜端上桌,他抬臂拿起筷子,夹起一片卤得极人味的笋片,嚼得津津有味。
不由自主,两双凝视的眼瞳逐渐放大,再叹出不可思议的一声轻吁。
没看错吧?少爷竟然任个小姑娘宰割?
☆☆☆
“那些家伙不是出城了?”
“没错,我亲眼看着他们骑马朝东而去的。”
“太好了。”陈肇乾恨恨的说。“咱们不能选在城里动手,太多人了,得趁他们出城时再下手。”
从小到大,靠着叔叔的庇护,他与哥哥几乎称得上是作威作福、呼风唤雨,几时吃过苦、尝过闷亏呀,结果,这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钦差大人一出现,叔叔跟哥哥全都锒铛入狱,听说能捡回一条命就是祖上积德了。
“最好是祖上积德,让我今天做了他。”仇恨在他的双眼燃上两簇熊熊烈焰。
“陈大哥,听说他是个钦差大人……”
钦差大人?
我呸!
“那又怎样?”陈肇乾不满且饱含警告的瞪了那个畏畏缩缩的同伴一眼。“刀子往他脖子上一靠、一抹,钦差大人又如何?照样也是死尸一条了。”
“呃……”
“陈大哥,我们在哪里下手?”另一人发问了。
想了想,陈肇乾作了决定。
“就在城西那条大河上游堵他们。”想象成功似乎就在眼前,陈肇乾笑得阴恻恻的。“那条河水终年湍急,将他跟他的跟班宰了后,直接往河里一扔,干净利落又省事。”
☆☆☆
甫入夜,薄薄的雪幕就悄悄的掩盖了地平线,霎时,万物俱寂,湍急的流水声涂涂不断,偶尔一尾鱼儿跃上水面,再噗通一声,游回河底。
一旁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月光下,五条身影隐藏其中;不知道是因为寒气迫人,还是因为即将要做的事情,细心端详,隐约可瞧见蜷缩的身躯微微打着哆嗦。
“老四,你怕了?”
何兴抖着回答,“不……呃,不怕。”
“那你抖个什么劲儿呀?”
“冷死人了,你以为我爱抖呀……”
“你们不要吵了,烦死人就有。”其中一人低斥着,看来面有难色。“真要这么做吗?那个人看起来有几把刷子呢。”
“可不是嘛,另外那两个似乎也不弱哩。”有人附议了。
“怎么,我们就弱了吗?”领头的杨大雄不满了。“你们专长他人志气,减自己威风。”
“雄老大,话不是这么说啦……”
“嘘。”
“怎么了?”
“来了!”
霎时,河岸边的芦苇迎风摇摆,万物,再度静寂无声,偶尔一尾鱼儿跃出水面透透气。
噗通!
☆☆☆
“这几个人,怪里怪气的。”
“我也这么觉得。”
“苏老爹,你也这么认为呀?”
“傻子才会瞧不出他们来意不善。”
“跟方才那一票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伙人?”轻拧眉心,涂意舒在脑子里试着将两伙人串在一起。
就在不远处,也窝了几个壮汉;他们虽然将家伙藏得很好,但,她还是眼尖的瞧出了月光下的刀刃反光……
“管他们是不是同一伙人,你别再蘑菇了。”不待她吭气,苏九催着她。“走走走,不关咱们的事,别管闲事。”
“可是……”
“别可是一堆了,你没瞧那几个人全都满脸横肉?怎么,你是想当替死鬼呀?”
“苏老爹怕了?”
“你这不是在废话吗?我这把老骨头,哪堪得了这么一刀两刀的砍呀?”
“也对喔。”
“早知道今儿个就不出来,这会儿就不必提心吊胆了。”
“唉,我哪知道晚上又开始飘雪了。”掩嘴,涂意舒不掩窃笑。“更何况,谁不知道老爹您都习惯在过年前,天天来这儿放几串爆竹,说是添年气……嘻,还想赖在我身上呢,这项罪名,我可不扛的唷。”
“嘘,你这丫头是找死呀!笑这么大声。”苏九神经兮兮的东张西望。“快走,快走。”
“好啦,老爹您别扯这么急。”
不急?不急才怪呢!
好死不如赖活着,他的日子虽然过得不是很灿烂,可是,还想再多活几年呢。
☆☆☆
再一会儿,达达马蹄响起,沿着湍急河岸而行。
“少爷,当心点儿,这河边土松路滑,你可别让马儿太靠近河。”走在马匹前头几步的逐庸缩了缩身子,微侧身,提醒的嗓音飘荡在夜风里。
“嗯。”
扯了扯身上厚暖的棉袍,齐漠抬眼,瞅向白茫茫的夜空,幽冷的黑瞳不自觉的泛起一丝心满意足。
他喜欢酷寒时万物皆寂的景致,尤其飘雪时,路上行人纷纷闪避,少了一堆碍眼的闲杂人等,那股子宁静,千金难换呀,所以,不知打何时起,他竟恋上了沉敛的寒冬。
至于严冬时的诸多不便,无妨,他尚能忍受,只是……
“飘雪了。”似喃非喃的轻叹。
“可不是吗!这雪怎会这么快就又飘落了呢!原以为该会停个几天的。”接上了话,逐庸有些不安的拉长脖子,极目想望清前方的景物。“希望这雪还没覆满了小径。”说着,略带不满的扭首,朝黑抹抹的后方望去。“懒人多屎尿,这阿转说去洒泡尿,到现在都还不见他回转。”
闻言,齐漠倒不以为意。
“难得你还会担心他?”
逐庸闻言嘴角一撇,轻哼了哼。
他才不担心阿转那个比猴儿还精的家伙,除非天下红雨?否则,谁骗得了猴儿呀?他只是在气恼他拖拖拉拉的死性子,现在还不赶上来,待会儿铁定又要停下来等他。
想来就不禁觉得恼,他受苦、阿转受苦都无妨;可好歹少爷是代天巡狩的尊贵之躯,见他总是刮风下雪日还在各地巡视,叫他打心底替少爷抱屈。
但话说回来,这也怨不得旁人,是生性倨傲的少爷不给人巴结的机会,否则,沿途那一干有心人士阿谀奉承,他们岂会没吃香喝辣的好日子过?
“天冷,这阿转他最好别光着屁股太久,冻伤了活该。”逐庸左思右想,忍不住将火气喷向不在场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