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她……”
“小舒,你又闯祸了?”她截断逐庸的询问,望着妹妹,问得很不安。
“我……唉,哪有……”涂意舒连替自己辩护都很无力。“大概是吧。”
祸是先前闯的那一桩,她以为挨了五大板就事过境迁,这两天她很努力的做个乖孩子,可如今看来,要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还早得很呢!
心疼的望着妹妹一脸的愁苦,涂意欣泪眼汪汪的瞅着逐庸。
“逐庸公子,请问我妹妹她……”
“她是你妹妹?”逐庸打断她的支支吾吾。
“嗯,小舒正是舍妹,敢问公子,我妹妹她……赫,娘?”惊慌的目光忐忑四移,想探探究竟还有多少外人在场,结果当视线移向黑抹抹的屋内时,她不禁一愕。“娘?小舒,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娘为何会晕倒在地?”不管三七二十一,她闪身越过逐庸,奔向涂大娘。
逐庸左右为难。
第一个念头是,押着小囚犯立刻冲回县衙,将她法办!
无论她多么像一朵春天的微笑,伤了少爷就是不该、就是不对,罪无可赦。
偏偏,他怎么也移不开脚步。
小囚犯竟然是小村姑的亲妹妹,这岂不是代表,若他更对她有那么几分意思,现在最好先给几分颜面,否则,将来若有机会攀亲带故什么的……念头甫转过来,再瞧见小村姑扑向未来的丈母娘,又忆起方才还没说完的话。
“喂,去帮个忙呀!”
这突如其来的使唤叫一旁的矮衙役愣了愣,嘴巴微张,他朝逐庸瞪大眼,一头雾水。
是在叫他吗?
“你在看哪里呀?”
“啊?”
“就是你,木头人呀你?人家都倒在地上了,你还不速速去扶她一把?”嘀嘀咕咕,见小矮子仍没反应过来,性急的他索性放开涂意舒,上前快手快脚的一把抱起涂大娘。“要将你娘搁在哪儿呀?”这话问得温言软语,窝心极了。
惊见他这善意的举动,涂意欣眼中噙着泪水,忙不迭的闪到一旁,掀开小布帘。
“麻烦你将我娘抱到这儿好吗?”
她在一旁看着,逐庸不自觉的放柔动作,小心翼翼的将未来丈母娘放在床上。
“谢谢你。”
“咦?”他俯睨了她一眼。“谢啥呀?”啧,这村姑更是美得极入他的眼。
勉强微笑,涂意欣闷声解释。
“谢谢你替我将娘抱进房里来,若以我一己之力,绝对办不到……呃,我妹妹她……是闯了什么祸呀?”
她一提及涂意舒,逐庸猛地自意乱情迷中回过神来。
“哇咧,时间不早了,得快点回县衙才行。”没耽搁,他脚跟一转就朝外走,经过不跑不躲的涂意舒身旁时,一把又攫住她的手臂。“走了走了。”
“喔。”
“小舒……”涂意欣追了几步,白颊上已然滑下两行清泪。
“姐,你别担心啦,我一会儿就回来了。”她柔声哄着,嗓音已渗进些许哽因。
如果像上回一样,那……待会儿她的下场也应该是不省人事吧?所以,急什么呢?要晕、要倒,还怕没有机会吗?
唉!
☆☆☆
就在板子第三次即将接触到她屁股的那一刹那,王春仲冲了进来。
“住手,都给我住手。”
阿仲!
泪眼汪汪的瞅着他,涂意舒吸了吸气,忍住差点夺眶而出的泪水;不能哭呀,千千万万不能哭,喜爷爷说过,她应该开心喜乐,不该哭哭啼啼的。
“小少爷……”
“我就是不准你们再打她。”气呼呼的瞪着无可奈何退到一旁的行刑衙役,王春仲小心翼翼的扶起她。“你还好吧?”
“嗯。”她痛得挤不出微笑。
“走吧,我叫我娘替你上点药。”话说得有点哽咽。
他一接到消息就立刻冲过来了,怎料还是慢了一步;不,是两步;害阿舒平白挨了两记板子。
啊,小少爷要带小囚犯走?
掌刑的衙役这下子可为难了,却不得不闪身,挡住相扶持的两个人。
“滚开!”王春仲恶狠狠的瞪着他。
“小少爷,你别为难我……”
“你滚不滚?”
两方陷入拉锯战,谁也不肯退让一步,就在这时,林育转踏进屋里,瞧见这情形,不禁眉一拧。
“这是怎么一回事?”
睨了王春仲一眼,明显松了口气的衙役飞快的将事情解释一遍给他听。
林育转根本是分心在听他的叙述,他的目光讶然的落在低俯着脸、神情微带落寞的涂意舒身上。
春天的微笑!
啊,原来是她,这下子,当真是热闹了。示意一脸莫可奈何的衙役退下,他吩咐肩并肩的小两口,“跟我来吧。”流转的目光思索的停驻在王春仲搁在涂意舒腰间的那只手上。
“为什么?”王春仲当然不愿意,他现在只想快快嘱人来替阿舒上药。
瞧她咬得嘴唇都流血,一定痛死了。
“钦差大人想见见她。”再瞪了眼那只仍搭在她腰际的手,他脱口吩咐。“你先走吧。”最好别让少爷瞧见他们之间的熟稔与亲密,否则,少爷铁定不高兴。
他不懂自己为何这么笃定,但,就是认为少爷会火冒三丈。
“他为什么要见她?”
“他为什么要见我?”
瞥着他们不约而同的开口询问,再下意识的相视而笑,林育转突然想起自家少爷那一身的阴阳怪气,不知怎地,想笑;他强吸气,忍住,漫不经心的朝他们耸耸肩。
“去了就知道。”
涂意舒自王春仲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臂,慢吞吞的跟在林育转身后走着,心中百感交集。
才多久的光景呀,她涂意舒竟然已经进出县衙两回了,想来令人鼻酸。
尤其,这次在知道事情果然很大条后,行刑的衙役没再网开一面,啪、啪,两记板子全都货真价实且毒辣,一古脑的打在她旧伤未愈的屁股上。
“别叹了啦。”听到她的哀呼,矮衙役趁林育转走在前头,小声劝着她。
“嗯。”抿着惨白且泛着血丝的唇瓣,涂意舒几不可感的点点头。“谢谢你呀,官爷大叔。”心里,想哭也想笑。
原来,非得要挨足好几个板子,这个不苟言笑的官爷大叔才会给她一句话,甚至是一个同情的微笑。呜……可是,她能不能别瞧见他的微笑呀?
“很痛吧?”
听见他的询问,涂意舒轻叹一声,可怜兮兮的抬眼瞧向他,见他又朝她绽出打气般的微笑,她眨眨眼,透着薄薄的泪雾回了他一个勇敢的笑。
痛,痛死人了啦!
这回掌刑的官爷有颗歹毒的心,脸色比板子更木然,一旦开罚,板板都像是用了十足的力这,打得她都咬破了唇,才能忍住几乎快脱口而出的呜咽。
真的好痛喔!
上次,她还可以挺着腰杆走出衙门,而这回……
“官爷大叔,你们要带我上哪儿?”忍着抽泣的冲动,她小声小气的问道。
这条,不像是出县衙的路。
“有人要见你。”
“咦?”吸吸泛红的鼻子,好奇心起。“谁呀?”
“钦差大人。”
“什么?”
“嘘!”
张口结舌,涂意舒愣愣的点头,没再发问,心里陡然爬起满满的不祥预感。
受害者要见她?
完了,她已经不敢想象今儿个自己会落到什么下场!
林林总总,加起来她共受了七大板?呜……她的屁股好像被打得皮开肉绽了啦。抽抽噎噎的,她心里有着悔不当初的懊恼,
早知道就别朝着那团混战的方向射爆竹,谁会料到三更半夜竟还有官爷在外头活动?那时若是不插手,或者索性朝天空射有多好,再怎么样总不会射下几个神仙来吧?
呜……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啦。
“别担心了,听说钦差大人还不错。”
“是吗?”她悲哀的摇摇头。
矮衙役不敢回应她的这句疑惑,毕竟,他也只是一番好意的想安慰她罢了。
试想,若钦差大人真是个好心肠的人,这丫头此刻又怎会二度被逮来再吃几记板子呢?
“我们少爷不是坏人。”
赫!
交头接耳的两个人同时倒抽了口气。
“你都在偷听我们说话呀?”杏眸圆睁,涂意舒微带指控的暖瞪着林育转。
“偷听?”睨了她一眼,林育转笑了起来。“你们根本没压低嗓子,我何必偷偷摸摸?”
啊,他们真的这么大声在对话呀?
“你别多想,到喽。”
一听到就要见到正角儿了,涂意舒也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恐惧,猛地屏住气。
快……快、快喘不过气来了!
“前头?”
“嗯?”
“你紧张归紧张,可也饶过我的手呀。”叹了叹,矮衙役很委屈的揉揉自己的手臂。“你捏得我好痛。”
疾抽了口气,涂意舒笑得很尴尬。
“对不起,衙役大叔,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不会怪你。”
“嘘,你们别再玩了。”领着他们在一扇厚实的门外站定,林育转大声唤着。“我是林育转。”
门开了,逐庸杵在门口等着,若有所思的目光迅速锁定在涂意舒身上,低吁着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