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守琪建议的这家酒吧外表看来很普通,一块油漆有些剥落的门牌大刺刺的垂在墙壁上,没有闪烁的霓虹灯,也没有喧嚣刺耳的热门音乐,若不是熟人,恐怕还会有些却步。
酒吧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回绕在耳畔的是悠扬乐曲,客人细琐的碎语有些吵,但整体而言,很适合孙守娴的心情。
有点烦。又不是太烦,只觉得心情乱糟糟的……
既来之则安之,她停在一张角落的小圆桌,替自己点了杯调酒,然后,就坐着,神游四海。什么都想,也什么都没想,任思绪陷入无神的茫然中。
夜色逐渐深沉,来来往往的买醉客人不算多,但,事不关己,己不操心,她没去留意周遭,偶尔啜口酒,紧绷的身心慢慢的在悠缈无边的茫然空处里放松。
不知何时,她感觉身边有人影晃动。
是谁呀?
凭着女性的直觉,她悟到了端倪,但仍抑住破口大骂的冲动;那人影由远而近,像琢磨着计策,然后,一声开朗的招呼传递着不由分说的骚扰意图。“嗨!”
嗨个屁呀嗨?走开!
孙守娴连头也没抬,蛾眉颦得更紧,闷闷的忍住烦躁。
“请你喝杯酒好吗?”
免了!“你好吗?”
啐,还问她好不好?这人是瞎了眼,没看见她在借酒浇愁吗?连视力都没带出来,还敢在外头装潇洒、把妹妹?真逊!
她喝了口酒,仍是不理不睬。
偏偏,大头苍蝇相当的坚持己见,明明每一道招术都碰了壁,却仍旧越挫越勇。
“哈罗,我可以坐这里吗?”
不准,你这讨厌鬼最好去坐在厕所门口,少来惹我厌烦!
牙齿发痒,左轻磨、右轻咬,她憋着,努力地不去理会大头苍蝇的嗡嗡嗡。
她不吭不动,大头苍蝇得寸进尺。“我坐下喽。”
“该死,都不理他了,还不走?”她嘀嘀咕咕的埋怨着。“整间酒吧都没椅子了吗?”
她终于开口了,可惜的是,说的是中文,没人听得懂;而大头苍蝇完全是非她不可的执拗,见她芳唇兀自轻启低喃,蔚蓝的眼眸闪过一抹洋洋得意,而且,真的一屁股坐在她身边。
孙守娴的牙齿磨得滋滋作响。
拜托,难道祈盼一个宁静的孤独夜晚,也是一种奢望吗?!
大头苍蝇正式出击。
“不介意有个朋友一块儿坐吧?”顿了顿。“我注意到你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废话,就是心情不好才会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酒呀!
心里嘟哝着憎恶,孙守娴始终没望向来人,但不知何时,她的手又摸回杯沿,指腹缓缓地抚触着泛凉的杯身,懒得理他,她继续发自己的呆。
“我可以陪你聊聊。”滚!
要找人聊,我不会抱着话筒找阿得呀?找你这种没长眼睛的登徒子作啥?
“我叫彼得;彼得·强森,你呢?”孙守娴猛然一震。
彼……得?得?得?!
刹那间,放任在四处闲荡的七魂六魄完全回笼,紧握着杯身,她终于将注意力摆在大头苍蝇身上了。
“嗨……咦……呃……Shit!”短短几秒,大头苍蝇的语气九弯十八拐。
孙守娴像中了邪,才刚将视线落在他身上,握在掌中的酒杯就端了起来,往他头上淋去;杯中褐液,一滴都不剩。
“Shit!”
Shit?啊,阿豆仔!
对方的连声诅咒像盆冷到极点的冰水朝她倾倒,只一眨眼,她的理智完完全全的苏活了,杏眸睁得又圆又大,她看是看到了ET,目不转睛的瞪着一脸错愕的倒霉苍蝇。
这大头苍蝇像恼得……想扑上来,在她头上拉蛇屎!
噢喔!
第四章
午夜十二点,孙守淇等不到妹妹,开始担心了。
“怎么搞的?别当真是天高皇帝远,玩起红杏出墙的游戏来了。”她心里犯嘀咕。
当然,小娴不会这么无聊,但万一她气疯了呢?原本只是喝杯酒什么的单纯行径,一跃成为红杏出墙的序幕……
不行,她坐不住了。
“你上哪儿?”
“去找小娴呀。”她对老公笑得很无力。“这么晚了,我怕她当真喝醉了。”
“她不会啦。”
她也知道平常的小娴是绝不可能放浪行骸,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呀!
跟老公打声招呼,孙守琪全身的寒毛都竖得直直的,开着车,直驰向那间酒吧,千算万算,没料到的是,一进门,就见孙守娴爆发的那一幕。
蓦然间,花容月貌全失了色,她抽气惊呼。
“小娴?!”
因为一杯酒而起了牵扯的两人闻声,不约而同的望向她,瞬间,三个人又不约而同的叫嚷着。
“姐!”
“彼得!”
“GIGi。”
咦?!
像是说好的,三声惊诧同时发出,也同时止于瞬间。
孙家姐妹恢复得极快,但闷瞪着对方,相对无语。
来来回回打量着眸神相似的姐妹俩,彼得睁大了眼,率先丢出已有了答案的问题。
“GIGi,你认识她?”
能不能昧着良心说不认识呀?
几乎,孙守琪有掉头走人的冲动,只不过,撇开良心上的谴责不说,如今她已然曝了光,要走也走不了了。
更何况,丢下妹妹孤军奋战?哼哼,她真这么狠心的话,这辈子就别想回台湾了,一旦消息传回去,想让她尸骨无存的人绝对是大排长龙。
“她呀,是我妹妹,刚到巴黎没几天。”强挤出笑意,她不假思索地先打发掉摆明了我还有话要说的彼得。“你的头发有些湿耶,要不要先去洗手间整理一下?”
彼得有些犹豫。
“喏,我这里有些纸巾。”连忙拿了几张餐巾纸塞在他手上,她笑容可掬的催促着他。“待会儿再请你喝杯酒。”
有了熟人缓颊,更何况这熟人可以替他搭起友谊的桥梁,微恼的彼得拉拉衣襟,瞧了眼面容有些狰狞的小美人,嘟哝了几句场面话。快步走向洗手间去整理仪容了。
“我说我的好妹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问我?你不是都瞧见了?”
“是呀,我都瞧见了。”她没好气的嗤声恼问:“这下子,你爽了没?”
“哼”“真行呀你,叫你来喝杯酒什么的,不是叫你将酒赏给人家的头发喝!”孙守娴斜眼瞪着彼得的背影,嘴角一撇,“谁叫他惹我。”“他怎么惹你啦?请问?”
“没长眼睛,不识相,讨人厌,活该。”幸灾乐祸的口气完全没有一丝的愧疚,见姐姐瞪来,这才心有不甘的稍微收敛起嘲讽。“这家伙是哪根葱呀?”
“你姐夫公司的同事。”而且,是那种跟老板好到不行的同事。“待会儿,请他喝的那杯酒钱算你的。”
孙守娴当场变脸。
“请他喝酒?”
“你刚刚没听我说啦?”
“有没有搞错?为什么?”
“哟,是你闯的祸,你不付谁付呀?”
“就那么几滴酒泼到他身上,我们犯得着这么慎重其事的赔罪吗?”她真的不满了。“更别说是他自找的。”
“你动手,还敢说人家?”
“他不来烦我,我会挑上他呀?”不屑的目光瞪向洗手间的方向。“他活该,不识相的蠢蛋。”
“唉,我拜托你,女孩子说话别那么尖酸刻薄行吗?”
“不行。他来犯我就可以,我只不过是刻薄他几句,你就念我一大串?”双手盘胸,她对姐姐怒目而视,气呼呼的在椅子上坐挺。“拜托你也公平一点好吗?再怎么说,我是你妹妹耶,哪有胳臂向外弯的道理呀。”
“他是外人,所以,你少拿他来呛我!”
“讨人厌的外人。”听出姐姐口气里的以和为贵,她的怒颜稍稍放松了些。“能不能叫他有多远滚多远?不管是几夜情,姑娘我都没兴趣。”
“你是只针对他?还是全天下的男人?”
“全天下的男人!”她脸不红、气不喘的提出但书。“当然,阿得例外。”
“想也知道;呵,谁叫你这么赏心说目呀!”孙守琪的辩解有些心虚。“彼得是意大利人,天性是过于浪漫了点,平时又被女人哄惯了,难免就……自作多情了些。”
没错,她是认识彼得,却不算熟稔,偶尔陪老公参加公司的聚会时,碰到面才会多聊几句;以前觉得他还满帅,也满具绅士风范的,哪会知道他人前一个样,人后……色狼相!
“我管他是哪里人,就算是北京猿人我都没兴趣啦。”
“不想招蜂引蝶,你干嘛窝这么晚?”
“是你建议我出来散散心的。”
“我叫你散心,不是叫你窝在这里当酒鬼。”孙守琪不满的瞪着桌上的空酒杯。“这是第几杯?”
“才第二杯,其中半杯是被大头苍蝇的头发喝掉了;你别替我担心,除非有阿得在场,否则,我绝不会放纵自己喝酒过量。”自从认识阿得后,这是她奉行不悖的喝酒原则。
真要吃亏给男人,她绝对只便宜阿得,别的男人休想瞧见她的春心荡漾!
孙守琪听得挑眉讶问:“两杯酒,你就耗了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