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了冷嘲热讽的李昆杨一眼,眉心成川的凌敬海微忖,下意识的望向端了杯热茶浅饮的卢志深。
他的行程已经够满格了,再加一桩,铁定会减少跟小敏相处的时间,所以在这种两难的节骨眼上,他势必得牺牲某个人的精神与时间。
面色黝黑的卢志深见箭头瞄向自己,不慌不忙的摘下杯子,再将双手一摊。老神在在的叹笑宣告,“别指望我,我已经三天没回家了,你再将工作推给我,我老爸会拿大关刀将你大卸八块。”
凌敬海当下歪了脸。
“哼,还敢这么铿锵有力的拒绝我,你自己出去花天酒地不回家,怎么可以赖在公事上。”
“无所谓呀,于公于私,我都是花我自己的时间,要我接你的烂摊子,可以,你自己去跟我老爸说。”
几声看好戏的窃笑泛起,除了凌敬海;其实他也笑了,却笑得有几分凶恶。
卢爸爸是个退休中校,人高马大,雄纠纠义气势万钧,他只要稍微跺跺脚,不必扯喉狮吼,大家就有得烦了。
“丢不丢脸啊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动不动就拿老子的威风当挡箭牌,一点担当都没有。”
“请问担当一斤值多少钱呀?有效才是重点!”卢志深嘴角一勾。“况且你这见色忘友的家伙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气微窒,凌敬海忿忿埋怨,“以后你遇到某个女人时,别指望我会以德报怨。”
“哈,等那个女人出现再说吧。”他得意杨扬的数落。“谈恋爱嘛,玩玩就算了,谁叫你笨到一头栽过去。”
“别太铁齿,小心你会有现世报。”
“我等了三十五年喽。”
“哼。”凌敬海不甘心的再问:“你真的不肯帮忙?”
“去跟我老爸说,他肯,我绝无二话。”
“你……好,算你狠!”
“哪里哪里。”
避祸成功,卢志深笑得小奸小恶,凌敬海不得不忍气吞声,咬牙吃下他这一套威胁,他极端厌恶这种被迫屈服的滋味,但如果他就是那个迫害者,自然是另当别论了。
好吧,不能动志深的脑筋,那退一步倒也是无妨。
他将注意力转向早已自动将身体缩进大皮椅的李昂扬,“阿扬?”
“啊?”听见自己的名字,他摆出一脸的状况外。“什么?”
如果不是打定主意非要找个替死鬼,阿扬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会害他笑到不支倒地。
“你呢?”“我?”知道赖不掉,李昂扬大叹一声,“我哪行呀,你忘了你前几天才又再塞了一件案子给我?”想到不禁欲哭无泪,忍不住再恨恨的瞪着他。“我没空啦。”
凌敬海没忘,所以才会第二个找上他呀。
但是没人牺牲就代表他得牺牲自己,那怎么行呀?
“原来那是前几天的事了呀?这么说来,你这几天都在风凉混日子喽?”
“少栽赃,我够忙的了。”还想风凉?他连喘口气、喝杯小酒的时间都没了。
“只是够忙?”装模作样的侧着脸,考虑两秒,凌敬海慎重的下颔一点,“那我这个小忙,你是责无旁贷了嘛。”
“不行,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说的也是,这两天,你也在绿琉璃耗了不少精神了,噢?”他漫不经心的讽着。“这间PUB的生意还真是好。”
顿然,李昆扬瞠目结舌。
“没说错吧?”
“你,妈的,你怎么知道?”他脱口质问。
不是在谈恋爱吗?怎么还会有闲工夫盯他的梢?
“老天爷托梦。”心知肚明大事底定,凌敬海的精神又回来了。“看来这案子非你不可了,没问题吧?”他一笑的看向众人,“至于谁要受邀,你们自己决定吧,反正不关我的事。”他撇得一干二净。
啊?亏他装得这么歪,祸端还是掉到他头上?
李昆扬泄愤般地用指头敲出杂声,敢怒不敢言,只能更凶狠的瞪着他,借由目光来传递他心中的不满;而其他人则不约而同的垮下肩。
凌敬海皮皮的视而不见。_“很好,解决了。”他拍拍手,心满意足的环视众人。“你们呢?有没有什么事情要讨论的?”连商量或眉目传情都没有,围坐在会议桌旁的几个男人一致摇头,此刻明哲保身为首要呀,不能再莫名其妙的加诸其他工作在身上。
“都没有?”凌敬海微讶。“既然没事,那今天开什么会呀?”
“是你威赫我们今天全都得回到事务所里来任你欺压的。”气恼上心,李昆扬咬牙嘀咕。“哼,我就知道一大早召魂似的被逼来,准没好事。”
“排妥我们的行程表不重要吗?而且让你多赚点钱不好吗?”
“好?好个屁呀,我又不是要钱不要命;钱我是没你多,但也够我这辈子躺着都不愁吃喝了,你是存心想累死我啦。”
“为了你大哥我而鞠躬尽瘁,你干是不干?”
“我……”他真的是恨得牙痒痒的。
他是白痴、笨蛋,外加三级的倒霉虫!
真是悔不当初,那时干嘛要信誓旦旦的举手发誓,只要混蛋阿海让他成为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他说什么他都誓死听从,是他自己蠢到极点。
大学四年,研究所两年,看看他从阿海身上学到了什么?哈,什么都没有,只清楚的知道自己越来越笨了!
被霸道海欺压到笨了!
“阿扬?”
“干嘛啦!”
“有话就说,别含在嘴巴里嘟哝,标准的小人相。”
谁小人?除了他凌敬海,还有谁担得起这个重责大任?
眼微眯,他没好气的咧唇冷笑。
“说,你干不干?”
“当然……干!”
干?!
多阴沉郁卒的火焰呀,凌敬海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你这是答应?还是在讦谯?”
“我……答应。”
一旁几个见死不救的家伙全都在耻笑他的见风转舵,刹那间,又将李昆扬男性自尊给浇活了。
“阿海,新案子全部推给我们,那你呢?”仗恃着滔天怒气,他一坦白直言。“真想跷着二郎腿当不事生产的大哥呀?”
“我哪有得闲呀,听好,我得专心追老婆呀。”
凌敬海的话才脱口,几双嬉笑的目光全都变得正经。
事务所里上上下下,全都知道他情陷小敏,虽然稀奇他竟然沦陷得这么快,但缘分嘛,到了就是到了,避也没用,可是这么快就论及婚嫁?
“阿海,你玩真的?”
“这是什么话?”凌敬海虎目一瞪。“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笑容能让我心花怒放、心骚意痒、又胆敢在我脑袋上动手脚的女人,就算是逼奸,也得搞到生米煮成熟饭,非将她娶回家不可!”
哇塞,这么狠的计策?
卢志深又佩服又骇怕的瞪着眼,还有一丝疑惑。
这种不择手段的终极策略,绝非普通人想得出来的狠招,说不定是阿海以前认识的黑道某大哥,或者是某大哥以前的大哥大、大哥大大……总之,绝对是个泯灭良心的大混蛋!
“阿海,这招是谁教你的?”他想拜那人为师。
“还有谁?当然是我老妈喽。”
“赫?”
“厉害吧?”他笑得很得意。“还是女人比较有谋略,知道专攻心计,唉?这一点,咱们男人的脑筋的确是有所不及。”
献这狠计的就是那个慈眉善目的凌妈妈?!
众兄弟,全都哑口无言。
第五章
尽可能地将手头较次之的事推给受苦受难的兄弟兼同事们,凌敬海毫无一丝愧疚。
交女朋友的过渡时期嘛,总得加把劲,尽量找时间陪陪她,这是无庸置疑的重点,更何况小敏心中住了个魔鬼,鬼魅不除,他哪有机会抱得美人归呀?
他只遗憾,小敏工作之余还贡献不少时间与心力当志工,没太多时间陪他。
想见她?行,他只要乖乖的在急诊室里守株待兔……懂事以来,他很少这么窝囊。
终于,他憋不住了。
“小敏。”他叫住她。“我好无聊。”
“我好忙。”
她的振振有词令他只能大叹三声无奈。
又过了半晌——
“小敏!”
“叫魂呐你?又不是多叫几声就可以集点数换赠品!”
“你别瞎转了,整间急诊室就我们几个人,大半天了,连半只蟑螂都没爬过去。”他嘲弄的耸耸肩。“你们连赶走它的力气都不必花。”
“对不起,我们医院不作兴虐待动作,见到蟑螂横行,我们都是直接抬脚‘帕呵伊戏’!”。
她的心这么狠哪?真看不出来哩!
凌敬海不自觉笑开了,“所以我才说没见着半只蟑螂呀。”
“那不更好。”她皮笑肉不笑的抢白。“这代表我们这间小医院既干净又整洁。”
哼,敢跟他这个大律师咬文嚼字兼强辞夺理?也不怕笑坏他的大牙。
“所以你就别装样子了,坐一会儿陪我聊聊。”
“聊?大哥,你别说笑话了啦,不多转几圈,医院不发薪水,你养我呀?”
“钱我有的是,就怕你不收。”
哼哼,又一个财大气粗的暴发户!
“这你又不知道了,我最爱钱了啦,待会儿记得提醒我将帐号抄给你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