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刺客战场”里,席维斯史特龙正跟对手“砰、砰、砰”打得起劲,靳本正瞧得目不转眼,听到大门开启,他的眼角迅速的往出声处瞟睇了半秒,旋即移回厮杀得热闹的荧幕上,还是电视比较……咦?
“我……回……来了。”像是才刚自战场回到大后方的伤兵,靳姬每一个步伐走得艰辛,迟滞异常。
“阿冬,你怎么了?”宝贝女儿的动划比那些电视里的杀手死状更重要,倏地站起身,靳本正冲到她前倾微俯的身前,伸手揽住她瘦弱的肩膀。
“没……没……什么……啦。”有气无力的嘟哝着,捡了张最靠近自己的椅子,靳姬二话不说的往椅面瘫软下去。
哦,好难过哟。手软、脚软,连眼都涩涩倦倦的直往下掉,一跌进柔软的沙发里,靳姬可怜兮兮的叹了声气。完了,她快死了,真的、真的是快死了,她铁定是台湾第一个活活累死的案例。
“阿冬。”女儿这模样瞧来,可真像是气数将尽?天哪!他有些慌了手脚,“阿冬,你是怎么了?”靳本正不自觉的声音扬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劈哩啪啦,楼上响起了数道奔跑的声音。间和着一声细微的惊呼,三两声踉跄不稳的跌撞骚动终止在另一道更为迅速的颀长身影里。
“爸,什么事?”咚咚咚,身手不错的靳穗跑了个第一,直冲到靳本正倾身查视的身后,“大姊出了什么事?”
跟在她后头的是脸上神情又急又气又好笑的骆保强,他腰侧还挂着刚刚被自己的拖鞋给绊了一跤的靳姬。方才,若非他眼明手快的攫住靳姬往前倾跌的身子,她铁定勇夺冠军宝座,只不过不是用跑的,而是用滚的。
“你还好吧?”动作温柔轻缓的放她站好,骆保强不太放心的审视着她的身子。
“还好、还好。”压根就没听清楚亲爱的老公在问些什么,靳姬的全副心神已然盘旋在面容焦急的父亲与显然是体力严重透支的大姊身上,“爸,大姊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她一回来就是这副死样子。”
“哇。”
“怎么会这样?”
“大姊今天上哪儿去了?怎么弄得这副恐怖模样回来?”
“不是说上动物园玩?”
“只是去动物园?”老虎跑出来了不成?靳姬一脸的惊骇,吓死人了,区区一个设备完善的游乐场所搞得人筋疲力竭?天哪,真恐怖!
轻轻的将老婆摆到一旁,骆保强挤身上前,在靳姬落坐的沙发前蹲下。很显然的,屋子里连他在内共五个人,一个是正濒临昏迷不醒,另两个则是愣成了柱子,而老丈人的反应也不怎么机灵,三个眼清目明但理智显然不怎么灵光的靳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吱吱喳喳的研究揣测着事件的来龙去脉,他忧心忡忡的眼光往一点一滴陷入昏迷的靳姬身上扫巡……似乎,他们关心事件原因的程度远比关心小冬的身体状况来得多一些。
唉!看来这屋子除了他,大概没第二个人有资格扛起检视小冬到底是怎么了的这项重责大任了。
“小冬,你哪儿不舒服?”轻拍了拍她的脸蛋,骆保强的声音一如他的人相当沉稳。
“头……”像是挤出了全身的力气,靳姬虚脱的将脑袋瓜倚在椅背,断断续续的回答骆保强的问题,在字与字之间的间距让所有的人屏住气息,仔细聆听,“哦……我可……怜……的胃……眼眼睛……脚……哦……脚……好想……呕……呕……好……想……吐哦……呕……”
“她怎么了?”异口同声的,三双忧心忡忡的眸子全都落骆保强的脸上。
温暖的手掌抚向她泛凉的额间,轻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微一沉忖,骆保强仔细的端详她那张苍白的脸庞半晌。“小冬,今儿个去逛动物园时,太阳大不大?”
“哦……”先低吟一声,靳姬微掀起疲倦的眼皮瞧着暂时权充大夫的骆保强,“好大好大哦。”
“你是不是愈逛,头顶就愈多星星?”
“哦。”实在是觉得不舒服,未叹声,嘴里已先逸出一声哀吟,“对,好多、好多的星星哦。”
“现在是不是觉得浑身直冒冷汗?”
“哦,嗯。”骆大哥好神哪,她的一些症状都知道得那么清楚。
“阿强,阿冬是得了什么病?”靳本正有些急了。
半旋过身,骆保强先拍拍不知何时已跟着蹲在身边的老婆正忧心忡忡的凝然脸颊,再望向老丈夫跟小姨子,唇瓣绽出稳定人心的安抚笑容。“没什么大毛病,别担心,小冬她只是中暑了。”
第五章
阿正竟然失约了!
隔着光洁透明的落地窗,细细纷纷的雨丝在靳姬忧郁的眼前飘飘落地,在愈见潮湿的马路上渗着淡淡的水渍,雨丝渐渐加粗,慢慢的扩大湿濡的范围……唉,烦哪。
难怪自古以来,无数诗人会在雨天愁绪萌发,进而提笔留下点滴心情。在老天爷撒下纷纷雨丝时,实在是很难令人保持愉悦开朗的情绪。
好烦、好烦哦,阿正怎么还没来呢?
上回中暑的那天可惨了,她像只病恹恹的老狗,足足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天里没能见到他,她的心里泛起了陌生的怅然与几乎快抑制不住的思念。真的是好想、好想他,但没见到她的身影,他也没循线探问而来,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靳姬的心里却有着浓浓的失落。那份感受盘旋在胸口多日,很难尝、很揪心、很苦涩,却又挥之不去。
叹了声气,靳姬苦笑连连,真不知道自遇见阿正的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脸皮厚厚的追人家身后不说,不管家人跟朋友的集体反对,硬就是赖在他身边,一厢情愿的依恋在他沉默的对待里。
心情实在是好苦闷,可是,这份感情是她自己所选的,怨不得别人,也无从找人倒垃圾。不是小堇他们小气,而是她自个儿不愿。对阿正,他们已经是抱着极负面的看法了,再有些许抱怨,更会招来他们的不满。所以她不肯也不愿让阿正背上更坏的评语。宁愿所有的悲苦情绪都兜进自己心窝儿里,独自承受伤心、伤情的烦忧,只不过,那滋味……唉!
今天真的是有事要跟阿正说,为了这事,她一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的,还特意提早跟小叮当他们散伙,背着见色忘友的指责,兴匆匆的冲到这家咖啡屋,谁知道等了快两个小时了,行动电话的嘟嘟声都不知道听了几回了,而她爱的男人却仍无影无踪。
好呕、好气、好恼、好……烦!
“阿正,今天约你出来,是想跟你说,我明天一早的飞机去美国。”无精打彩的托腮,靳姬忽的朝着对面空无一人的位子嘀咕着,“你可别生我的气哦,这是我们姊妹们临时决定的。因为我爸要回高雄,而阿珞的课程已经告一段落,突然有了几天的空档,她叫我们快点飞过去,她要带我们四处走走。反正,你也不是有多乐意天天见到我,所以……我还是暂时消失一段时间吧。”
虽然他人没到,但是,既然今天约出来见面的目的是告诉他这件事,她还是尽可能的完成自己的目的。只是,满心遗憾自己无法亲口告诉他,她要独自飞个几天。
独自单飞?很莫名其妙的,微摇晃着头,靳姬自嘲的低叹一声。或许,阿正根本就不会察觉出她曾自他眼前消失了那么一段时间。
***
一切都在阴错阳差之下失了误,许正扬设在高雄市三民区的仓库在凌晨时分突然冒起了大火,熊熊火势炎炎旺燃,一发不可收拾的吞噬着屋内的一切物品。接到消息,他连夜赶了下去,彻夜未眠的处理善后事宜,直到事情告一段落了,他才忽然忆起了跟靳姬的约会。
明知道就算是立刻动身赶回去,也早就已经迟到,但许正扬仍然决定驱车返北。一夜未曾阖眼,眼皮酸涩、沉重得很,但一想到她孤身等待的寂静身影,潜在的残余精神就打体内冒了出来,强撑着他快溃散的体力。
唉,真的是迟了。瞟了眼仪表板上的电子钟所显示的时间,他不假思索的伸手寻向公事包,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行动电话竟然忘在家里了。犹豫了半秒,他驶下高速公路,就近找了个公用电话亭。
“靳姬在吗?”或许,她还没出门吧,私心里他有着这种期盼。
“靳姬呀?我们没人在家呀。”眼睛盯着琴谱,靳穗凝滞的脑子好半天才稍稍回过神来,“唉,等等、等等,我在家。”呵呵呵,真糟,她只要一练起琴来总是太入神,一旦被人打扰,总会答非所问。
这是什么回答?浑然不觉的皱起了眉,许正扬瞪着遥远天边的浅灼夕阳,“我找靳姬。”靳姬这个二愣子,家里的成员该不会全都是二愣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