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明明是烈阳灼人,却在刹那间,寒风凛冽。
连跌带爬赶来报讯的颜大贵此刻是汗水淋漓,面青唇白;而不约而同赶向主屋的两位壮汉见到此等场面则是面容凝然,气息冷冽。
“你说什么?!”
捺不住性子让颜大贵一五一十说完,寒契已气得怒眉横挑、暴跳如雷,粗旷的脸孔青筋浮凸。
“我是说……是这样的……”
“你什么你呀?结结巴巴的,怎么,你的舌头昨晚被女人咬掉了不成?”他吓人的悍眸一凛、虎喉一吼,硬是将颜大贵的五脏六腑震得再度移位,“嘟哝了半天,话说得这么不清不楚,你要我们怎么听?!”
“契爷,不是的,你先松开……咳咳……”
“不是什么?”终于受不了颜大贵的拖拖拉拉,寒契顺势将揪紧的衣襟一扭,强将急匆匆赶来报讯的他提到眼下摇了又晃,“说呀你!”
“契爷……”颜大贵的脸都快黑了。
早知道就别自告奋勇的跑来报讯了,原来……跑第一的不见得有糖吃;跑第一的也不一定领得到奖赏!
咳,咳咳……没想到命大地逃过那帮盗匪的刀光剑影,这会却可能换来命丧尊如神只的契爷手中。虽是如此,他也……认了……咳咳……
“阿契!”拓跋泉一记手刀横切过来,硬生生的劈开寒契那双纠缠不放的手,“你快掐死他了。”
“就算要死,他也得给我报完讯再死。”寒契恶狠狠的爆吼一声,被劈开的蛮臂虽未再试图威迫颜大贵,但眼神更见凌厉了,“说!”
“阿契!”拓跋泉叹气了。
听到源出一脉的近邻、远亲出了事,大伙见全都焦急不已,偏赶来报讯的是讲话最爱拖泥带水的阿贵,别说阿契,连自己都快捺不住打胸口冒上来的性急了,可若再让阿契依着他毛躁性子逼供,恐怕阿贵还没说出重点,就被他给弄死。
早知道就教人在村外拐阿契多耽搁一会儿,免得坏事。
“叫我的名字没用,我也还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样。”拜把兄弟的摇头叹。他看在眼里,但气得跳脚的他选择了视而不见,“说呀,颜大贵,你倒是快点将事情说个清楚,我们逻在等着听呢!”
“我这不是要说了嘛。”趁着两位老大短暂的眼神沟通,颜大贵迅速的清着因遭挤掐而干个燥热的喉头,“一开始,对方也只是摸了个牛鬼蛇神上来……”喉咙实在好干……
他忍不住又停下来咽咽口水,但机敏的眼在瞥见寒契那双“火眼金睛”又退过来时,他的口水虽还含在嘴巴里,可还是忙不迭地继续说下去,“谁知道那家伙才被咱们几个弟兄赶下山没多久,就来了一票……”
“一票?!”
“没骗你呀契爷,真是一大票人哪。你也知道一入夜,林子里乌漆抹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偏今晚月圆得紧,天光灰沉沉尚可识物,才听到几声骇人的吆喝打林子里拉杂传来,就瞥见十几二十个大汉从四面八方反扑过来。”
“咱们哪料得到他们竟在片刻就装了这么大群的人,还来势汹汹的硬是吓坏人,落户在那儿的不过是几个弟兄跟一干老弱妇孺的家眷,可以使得上力的能有几双手脚呢?喝,拼都拼不过人家,别说要抗敌,连逃命都来不及……”
因为老天保佑,命大的他没有身历其境,可光听倒在血泊里的弟兄们苟延残喘地描述当时的情景,就已经够让人脚软手软了。
“那,叶伯他们人呢?”光听到连逃命都来不及,寒契的脸又变了,不会全都被人给抹了脖子了吧?”
“没,虽然大伙被那帮人给撂倒了,有三、五个更是被砍得身上没几块肉是完好的,教人看了就脆战心惊,但,还好命都没丢,只不过全都得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才能起来干活了。”而他之所以能逃过一劫,全是因为晚上一时“性”起,偷空的到山谷另一头找玫芳乐活去了,要不然,哪还有命跑来报讯呢?“除了大庆,他的一条腿被那帮人给砍了。”
“大庆?!”
“是呀。”想到向来听话、孝顺又懂事的大庆,颜大贵眼眶就不禁红了起来,“看来是接不回去了,以后得拖着一条腿过活了。”才不过是十来岁呢,喋,可惜了一个值得好好培养、造就的好孩子。
“他们连个半大不小的毛孩子也不放过?!”
寒契猛拳一握,指骨喀答喀答地响起,朝着颜大贵怒目而视的模样,活像将他当成了那帮盗匪。
“契爷,那时候敌强我弱,谁拦在眼前,他们就劈谁,哪还管得了对手不过是个半大不小的毛孩子呀。”
“一群王八羔子,拓跋,那帮匪类愈来愈嚣张了。”
“的确。”拓跋泉炯利的黑眸厉光冷凛,虽然状似平和,但双掌也已运足劲道,“大概是太平日子过腻了,这会儿竟胆敢找上咱们挑衅了。”
“是呀,也不知道他们是向谁借了胆来着。”见寒契怒气有了转移,颜大贵的话也多了,“不过,也算那帮匪类脑子没丢,还知道只能挑咱们村落的周边突袭,硬是避开这儿。”
“废话,他们若真敢挑上这里,还由得他们有命离开吗?”寒契恨声咒道。
但,无论如何,那帮盗匪这回挑衅过了头,竟然挑上他们的山头嚣张、蛮夺,也算是宣告这些人的好日子到此为止了。接下来,那帮匪类最好别以为自此逃命天涯,就能冀盼船过水无痕了。
因为,他们这次惹错了人、挑错了村!
“呃,还有一件事……”
“什么?”寒契又一把揪回颜大贵这可怜虫的衣襟,“颜大贵,你是被吓傻了不成?有什么事情怎不一次说尽?!”
“阿契,唉!”拓跋泉长气一叹,“阿贵,你别慌,是什么事情?”
“我刚刚才想到,他们还捉走了叶伯那两个女儿。”
“这群王八羔子!”寒契迭声咒骂。
叶伯的那一双女儿是粗皮、粗骨又粗肉了点,但,因为年轻且身段颇为丰腴,虽不能称之美若天仙,可尚也还有几分姿色。她们姐妹花向来也是村子里年轻人所爱慕的追求对象,这下子却落在那群匪类手中,那……岂不是什么都完了!
闻言,拓跋泉的脸色也难看到极点。
“这次。那批盗匪确实是嚣张过了头了。”略一沉忖,战事圆迅速在他聪敏的脑子里勾勒成型,“阿契,你带些人追去,第一要件就是先将美娇她们姐妹给救出来,千万别恋战。”
“拓跋,你说的是什么鬼话?!”别恋战?就这样放过那干人?这怎么成呢,叶伯他们的血债谁来偿还呀!
“救人第一!”
“可是,他们欺人太甚了。”寒契言语之际,暴戾尽现。
“打蛇打七寸,要挑光那群败类的根,也得看准要害,一招出击,以达百发百中。”微挑眉,拓跋泉的神情也像沾了炽热的血腥味,“先将人救出来,别鲁莽行事免得打草惊蛇,到时又让几尾小蛇趁隙溜走了。”
“你说的倒也是对的。”虽然仍有满肚子的不满,但,拓跋的脑子向来比他精准,既然拓跋这么说,他就依计行事。
东征西讨数年,待天下太平后,他们谢绝了皇上的赐封,领着一干不愿散去的弟兄落户在此,为的不就是图个安居乐业的平凡生活。
退隐山林的这几年来,除了去年拓跋不顾一切地逆天而行,强自带回了终身伴侣,也就是涂佑笙那事事跟地唱反调的婆娘外。几年来,虽也偶闻外头嚣小横行,但因为事不关己,他们也绝少再去外头搅和,日子倒是挺风平浪静。
可是,原本是四处流窜的小匪徒不知怎地全都相互勾搭上了,在年前组了个组织,而且随着杀人放火的抢掠行径,声势愈加坐大,所经之处人人恐惧不已。
可这回,他们该死的惹错了对象,挑错了人下手了。
想来,也该是将他们灭绝的时机了!
☆☆☆
因为起程比对方慢上许多,所以,他们没有循着村人惯常行走的羊肠小径追赶,一路尽挑些隐在山拗谷坡的捷径奔驰,虽然路况艰险更加,但路程缩短起码一半。他们风尘仆仆策马狂飙,不到两个时辰,驾驭着胯下悍马,驰逐在最前方的寒契忽地勒住马缰,长臂竖起。
“停!”他低声喝道。
瞬间,疾驰在他身后的一干同伴全部有默契的勒缰停歇,神情凝重的四下梭巡可疑动静。
“契爷!”策马上前,斗雄轻声询问:“发现贼迹了?”
“喏。”嘴角一撇,他冷声嗤笑,“就在前面的林子里,人数似乎还不少。”
他们四处干尽奸淫掳掠的滔天大罪,即使藏身密林里,眼看天色渐暮,也还敢这么大刺刺的发出嚣闹,一点都不怕会招人反扑,真不知道是该佩服他们的无所畏惧,还是该同情他们的恩蠢及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