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兄弟推来推去,小王爷是么子,不得不认命,自此后,就没人见到行事跋扈的他笑过。
可幸好前不久,小公主芳心所系的驸马爷追着她而来,在女儿威胁要殉情的决心下,老王爷老泪纵横的屈服了,让小俩口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才皆大欢喜。
荣扬王爷风光嫁女,笑得最开心的就是小王爷了。
“毕竟是在乡野长大的,小杏果那泼猴的蛮性未脱,又辣又奸诈,不让她行吗?况且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才不屑跟个娘儿们计较。”可想到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他忍不住又啧啧念,“我忍点气,省得她三不五时便跑去爹面前告状。”
不是怕贵为王爷的老爹会有所责罚,而是,他最怕老人家在耳朵旁边啰哩巴唆了,为求耳根子清静,咬咬牙,他全都忍下了。
“所以说,这全都是小王爷有着一颗善心哪。”
朱保永听得心悦,更是笑呵呵的纡尊降贵了,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闲应着话,先前跃离的韩宾手中拎着一只垂下脖子的肥雁,才在主子跟前站定,便忽地竖起耳朵,犀利的眼瞥向左侧的山拗处,神情微凛。
“咦?”
“又什么事情?”聊归聊,眼尖耳利的朱保永也听到护卫无意中吐出的诧声。
“禀小王爷,似乎有人闯入。”
“谁这么大胆?”朱保永听了剑眉一耸,心起不悦。
谁不知道这方圆数百里全都是他荣扬王府的私人林业,尤其咋儿个他还特地嘱人先遣开一干碍事的闲人,存心享受个优闲无扰的狩猎,但,却忽闻有人胆敢闯进,坏他的兴致!
“先别恼,或许不过是只出来觅食的山猪走兽。”见主子沉下脸,马屁精赶紧出言附和。
既然他身为小王爷的贴身小厮,当然只要负责哄主子开心愉快就得了,至于主子的安全嘛,不关他的事,全都靠韩宾他们拿命守护。
山猪走兽?!
“走,过去瞧瞧。”朱保永心情复见愉悦。
好久没尝到乡间野炊的美味了,若真猎到只野山猪,干脆就地升起火灶,跟属下们来个临时餐叙。
“小王爷,你先别忙,待属下过去探查便是。”不像马屁精般热络,一听到小王爷急欲亲身探究,韩宾急忙阻止。
开什么玩笑呀?谁不知道骄贵的小王爷性急又莽撞,虽然人高马大,但身手并非真这么了得,若出了事……他对自己的项上人头还算满意,没想这么快就被一刀两断哪。
“不打紧啦。”
“但,尚不知是否真是山猪走兽……”
“那更好,咱们就一块儿去探探险吧!”
探险?韩宾的脸色发白了,“可是……”
“还不快走?”不待护卫再多犹豫,朱保永脚下鞍镫一踩,策马朝着寒率处疾驰而去。
决定了,今儿个一定要满载而归!
虽然朱保永骑在马上,但毕竟不敌身手矫健的神勇护卫,更遑论是想超越前不久才自老玉爷身边转派过来的韩宾,不多时,韩宾率几个大汉已超越他,远远的便缀上某物,纷纷围了上去。
“韩宾,你瞧见什么没?”他急呼呼的喊道。
嗟,有时真恼自己的资质愚钝、学艺不精,一人一马共六条腿,竟跑不赢靠两条腿讨生活的护卫们。
“瞧见了。”
“是什么?”被他们挡着视线,他完全瞧不出地上的物体究竟为何,只隐约探见一双破旧到极点的鞋样绽现在碎石路上。
“禀小王爷,有个人受了伤,正躺着呢。”马屁精眼尖,先窜上前瞧出了个大概,高声回话。
“我呸,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家伙这么大胆,要死也不滚远一点死去。”
“可不是嘛。”仍旧是机灵的马屁精率先附和。
一旁,韩宾忍不住睨瞪了他一眼。
每个人都知道遇到了这款麻烦事项,当然是救人第一,其他的都可以慢慢谈,可问题在于,今儿个杵在这里的人全都受令于小王爷,他没下令,没人敢急着动手救人;万一一个不小心的惹得近日情绪郁沉不定的小主子忽地恼羞成怒,到时不但人没救成,反倒还害人丢命。
虽然跟久了,大伙也知道说话恶毒的小王爷也不是个没人性的人,骂归骂,可人也是一定会救的。
“真是不识相,这下可好,搞得我狩猎的兴致全都没了。”朱保永又咒了几句,翻身下马,活动筋骨。“韩宾,这人还有没有得救?”
看吧!
“有!”方才他飞快的触过此人的脉象,虽然因失血过多,脉搏已弱到几不可感,但及时施救的话,还能救得回一条小命。
只不过,有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给小王爷知情……
“哼,这么长的命呀。”心里还真是有些气不过,忍不住,朱保永又是一句风凉话打唇边溜出。
“如果小王爷没意见的话,我们就动手救人了。”
“问我干么?要做就去做呀。”极不满意的努努嘴,朱保永眼露气恼。“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吧。”
“属下知道怎么做了,小王爷请上马,别碍了玩兴。”提声说道,韩宾示意马屁精将马牵过来。
看来这件突发事件应该已经告一段落,至于他方才察觉到的事情……算啦,眼前的情况愈单纯愈容易解决,别又因为他的多嘴而横生枝节。
“都说没兴致了,怎么着,你是没有耳朵听呀?”嘴里嘟哝着,朱保永正想掉头走人,不知怎地,眼角瞟见那头散在血泊中的凌乱黑发,脑门却起了犹豫,在韩宾等人疑诧的目光中,他没伸手接过马屁精递来的马缰,反而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踱上前,存心将那不识相的倒霉蛋瞧个一清二楚。
“小王爷?”低唤了声,韩宾本能地想阻止他上前。
“干么?”
迟疑半秒,他坦白陈述:“小王爷还是别瞧比较好。”
卧倒在地的小姑娘简直就像是浸泊在血水里,更别提伤口正巧在背脊处,被利器剖裂的斗大伤口就这么血淋淋的朝上掀翻,教人触目、心惊。
这一幕,常年在刀里来剑里去的他们是瞧多了,见怪不怪,可小主子不同哪,
尊贵的他不能见血,瞧了。更会影响游兴。
“我瞧一眼罢了。”
“小王爷……”韩宾半挡着他,面带犹豫。
若是旁人,自己才不管他爱瞧几眼呀,可他不同,他是小王爷呀,只怕一眼就吓得他魂飞魄散,到时,教自己拿什么赔给向来体恤下属的老王子呢?
“叫什么叫?我又不是没见过死人。”
“可是……”人家小姑娘只不过是失血过多、气息弱了些,都还没断气呢,就口口声声咒起来了,叫人怎么信得过他的诚心呢?
“去去去,烦死人了!”朱保永随意挥挥手,懒得跟韩宾再多说几句啰嗦,可真等到自己瞧见了状况,就让地上那具浑身鲜血淋淋的模样给慑住心魂。“谁呀,这么狠的心,将人伤成这样?”没瞧见脸孔,不知道究竟是男是女呀!
“小王爷,她还有得救呢。”一旁的韩宾不动声色的催他先行离去,免得碍手碍脚的。
在场的大伙儿都有共识,只等着善心慢半拍的小主子退开身,他们就准备快快动手救人了。
偏朱保永临时少根筋,没瞧见众人的心焦与躁动,兀自端详着那处伤口。
“连气都没见他喘个一下,真还有得救?啧啧,八成是活不了了吧!”轻轻地,用脚尖踢了踢那人腰侧。“喂,没死就吭个气呀,我保证一定将你救活。”他半带玩笑的轻喊着。
怎料得到,躺在血泊里半天动也不动的沈桐竟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轻呓出呻吟,甚至缓缓的别过惨白过剧的脸孔,就又晕死过去。
“唷,当更是存心跟我耗上命了?好吧,谁叫我朱保永向来言出必行,你这条小命,我替你扛了。”豪爽的拍胸保证,蹲下身,他也不嫌她周身的脏秽,好心好意的扶起她的身子。
当下,马屁精吓得大惊失色。
“我的天呀,小王爷,小王子,别、别呀!请快点放开手,这种粗活我们来就行了。”妈呀!竟让小王爷抱了个全身沾血且来路不明的家伙,这……这若出了意外叫他拿什么来赔呀?
“烦不烦哪你?滚,别碍着我救人。”数落的视线飞快的狠瞪着一脸仓皇的马屁精,甫收回视线,却不经心的瞧到俯偎在自己怀里的那方胸口上衣襟微掀,沾着污土的雪白胸脯略显出浑圆的弧线,然后被一条白巾掩复……当下,他脑门一凛,蓦地狂啸一声,“去他的!”
“咦?”
“别凑过来。”急呼怒斥,他疾缩回手,唬地站起身,不敢置信的眼迅速的在沈桐不省人事的脸庞扫了一圈。“给我叫个婢女过来。”
“小王爷?”
“你是没听见我的话吗?”倒霉的马屁精当下立即被台风尾扫到。“还不快点给我滚!”
白着脸,眼眶泛红的马屁精领旨,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