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踱近床边,心不甘、情不愿,他将范大夫刚捣好的膏药丢到她肚上。
“什么东西?”
“除了药还有什么。”他恨声说道。“算你赢了,我不再强迫你,药在这儿,看你想叫谁帮你换。”该死的她,究竟是对他施了什么蛊术,叫他心软到连想给她一点教训也不忍心。
盯着他臭怒的脸,半晌,沈桐软下态度。“谢谢。”
“唔。”终于,她肯应声了。朱保永的心情大悦,不禁起了聊天的兴致。范大夫说你的伤口不会留下疤痕。”
“我听他说过了。”
“范大夫的医术很了得。”
“看得出来。”
“……你”几句下来全都是他问她答,一点互动性都没有,心中不禁燃起挫败的颓丧。“你有什么希望吗?
“离开这里。”
长叹口气,他无奈地问道:“你这么想离开这里?”傻子才会问出这么显而易见的蠢问题。
小香不是曾说过吗?她才刚醒时,就己经一副想夺门而出的急迫了,若问她的心愿,自然是离开这处华丽却不自由的住所了。
他真笨!
“嗯。”
“你有地方去吗?”
“迫你就不用担心了。”
微窒,他捺着心火又问了,“你有亲人”他一直没问出究竟是谁伤了她。
“废话,我又不是从石头获里蹦出来的,怎会没有亲人。”
“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外头有没有人可以投靠!”
“我也说啦,这点不用你担心。”
“去你的,我警告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可不是每天都这么好心情,当心我一恼,就将你赶出去讨饭吃。”
“那你就甭客气呀。”
她知道自己很不识好歹,也清楚朱保永居心明的另眼相看,但,他的好意她愈来愈承受不起。
尤其,此刻所过的日子几可谓是穿金戴银的享尽富贵,偏她只觉得度日如年,甚至不惜处处惹毛他,只希冀他能在一怒之下将她赶出这栋金雕玉砌的牢笼,放她自由。
不能再拖了,她得快点跟上阿琅的脚步才行!
“你这个……”他眼尖的捕捉到她眼底的渴求。“你是存心惹火我的?”
“哼!”她头一甩,蓄意收起忽见腼腆的涩然。
真笨,竟教这家伙看穿了。
能坦白告诉我,你一心一意要要离开这里,甚至不惜冒险将我惹毛,是为了什么?找人?”
“没错。”既然他挑明了,她也懒得敷衍。
“谁?”
“一个你不认识的人。”她四两拨千金的随意说道。
“他是谁?”
“我的亲人。”啰嗦,问这么多做什么?想拿赏呀?“既然你都清楚了我的意图,总可以放我走了吧?”
“好。”见她蓦然转过脸,眉开眼笑地绽放兴奋的光彩,他的心不由得浮些一抹陌生到了极点的黯然。“你要找人,我带你去。”
“什么?!”
“专心养好你的身子,过两天,咱们就动身。”不理会她惊诧万分的神色,他疾步向外,黑鸦着脸孔,怒冲冲的踢破房门,大声下令等在门口的小汉准备行囊。
这……小王爷,这咱们是要去哪里?”不是才刚回来吗?怎么,这么快又要出门了?
“去死啦!去哪里。”
不知怎地,他就是知道她口中的亲人绝对是个男的,而且,是个跟她完全没有血脉关系的男人,一个……一个教他恨得咬牙切齿的男人;啐,她吃惊他执意的如影相随,她以为他自己不吃惊呀?
可这段日子来,为了这个神秘兮兮的“谁”,他也受了她不少的冤气,自然也会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三头说臂,竟能教她日思夜想,教她完全无恋已置于眼前的荣华富贵,教她连他的好意都不领情、不在意,甚至弃之如敝屣。
这个“谁”究竟是何方神圣?他既不甘也好奇!
第九章
一路无语。
不是存心安静,而是,无论朱保永说些什么,沈桐都只是嗯嗯嗯的敷衍应声,惹得他心中蓦掀郁卒,气氛也略显尴尬。
“你不想跟我说话?”
怎么会……唉,或许吧。”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坦白说,我现在烦得都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找了几天,得到的都是些零星的线索,她气馁呀,怎还会有心情谈天说地?
“探子已经有传回一些消息了。”
“我听说了,但,每次他们给的不都是这个答案吗?”听多了,她真要以为那些探子全都在打混。
将她神情落寞的模样瞧进眼里,他的心……隐隐作痛。
“有耐心一点,我们迟早会找到他的。”他用难能可贵的温言软语哄劝着她。
“迟早?”她苦笑一声。“可是我已经等好久好久了。”
等好久好久……唇角轻勾,他笑得比她还要苦涩。
“你为何非他不可?”半是疑惑,另一半,是为自己讨口气出。
她一愣,“为何?”
“可不是吗?天底下男人这么多,就拿我……”悟到自己脱口说出了什么,他的脸微红,轻咳了咳。“你该知道,无论人品与家世,我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甚至是他,但,为什么?你为什么非他不可?”
“呵呵,你还真是有自信。”沉郁的心因他自信满满的陈述而发噱。
“正因为我有自信,所以你说,你为何非这姓于的不可?”
“鸡婆,我非谁不可关你哈事?”
“你这个……”凶瞪着她,半晌,依旧是他不甘不愿的先敛下蛮气。“凭我救了你一命,又供你吃、供你住,总有鸡婆的权利吧。”
“早说过你可以让我离开,这样就不必供应我吃住了呀,不是吗?”不待他气恼的出言驳斥,她忽地扬唇轻笑。“不过,你说的倒也是其中一个因素。”
“说清楚一点。”
“跟啊琅在一块儿时,有得吃,他都是先让给我吃,而且总是瞧着我的吃相发呆,他说他喜欢看我吃饱饱、睡好好、无忧无虑,他对我真是好呀。”喃声说着,伤重未愈的苍白面容不禁泛起娇柔的甜蜜。
没错,她的这条命,是朱保永替她捡回来的,这几天的针锋相对,多少也捉得住他愈来愈明显的居心,可是,除了感激在心外,她无言以对呀!因为,她只有一颗心,却早就遗落在阿琅的身上了。
瞧她说得无限怀思,当下,朱保永的眉眼嘴角同时往下一撇。
“笑死人了,说你笨还真不是普通的笨,光只是这样你就感动得半死?这算什么体贴嘛,换了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呀。”
“你?笑话,你这个小王爷什么时候会做到让食的?”她嘲道。
吃的一端上来,他虽然没像饿死鬼般跟她抢食,可是,好歹他也跟着她一块儿吃呀,而且吃得还不比她少呢,更何况,谁敢饿着荣扬王府里备受骄宠的小王爷呀?又不是向天借了胆。
“你真奇怪,既然食物够吃,我们干么要让来让去的?一块儿吃不就得了?”
“唉,你别会错意,阿琅可从不曾饿过我喔,而且,就算食物多得摆了满桌,他也一定先让我挑喜欢的吃。”
“我没让过你?”她这是什么话?愈听,他心愈不满。
“这,你自己说呢?”她不答反问。
跟着朱保永,山珍海味自是不在话下,而且端上桌的菜色又多又好,每份都足够三四个壮汉吃,若再让来让去,也未免太矫情了。
他也不像阿琅,偶尔阿琅像是拿她当主食般瞧啊瞧的,都忘了扒口饭吃,可朱保永他……呃,他也会盯着她瞧,瞧得更是明目张胆,那双灼热的黑眸炯亮炯亮地锁在她身上,但她就无法在他的凝望下脸红心跳。
只觉得烦人,想戳瞎他的眼,别老是瞧得她心生烦意。
“要我说?哼,反正我所做的一切你全都没看在眼里就是了。”
“小王爷……”
“看,你从来都不愿叫我的名字。”扁扁嘴,他不悦的拍拍胯下的马儿,已显阴惊的视线不肯瞧向她。“你真那么讨厌我?”
“不会呀。”这一点,她倒没有骗他。
只有傻瓜才会得了便宜还卖乖,别说她还能有命全是靠他,就算不是,看在此刻他供她吃住的份上,她也绝不会轻言讨厌他。
说真的,除了性子暴躁一点,他其实还算是半个好人啦;继阿琅后,他是第二个对她好到没话说的人,只除了脾气没阿琅好,也没阿琅那般教她处处都看得顺眼,可这不能怪他哪,因为问题在她,不在他!
他闻言心喜,尤其是瞟见她送过来那抹讨好的浅笑,心情大悦;虽然,骨子里还在犯着嘀咕。
“那,你干么老不给我好脸色看?”他颇有怨言。
像眼前这抹讨好的笑,自救了她后,他还是第一回瞧见呢,虽不甚满意,但,心口的那股喜悦是怎么也抑不住的。
坦白说呢,他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她的笑,喜欢她的泼辣,喜欢她抗拒他时的一举一动,喜欢她到……像胸口间蓦然挤进了一群驱赶不去的顽猴,死命的在那儿搔着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