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要给我的?”但,非亲非故,人家做啥要请她白吃肉包子?好吃的肉包子得用银两换耶。
嗟,想想,这家伙其实居心叵测……要她,打死她也不会拿好吃的肉包子去四下招摇,更遑论是请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陌生人吃了。
“不想吃?”温爽的嗓子带些惊讶。
“呃……”怎会不想吃呀,只是不知道吃了人家的包子,等一下她会不会连命都没了呀?
“好吧,既然你犹豫成这样……”
“怎么可以呢?不准你收回去,我只是犹豫,又没说不吃。”嗤哼一声,趁他不知为何别开了脸,沈桐手脚利落的将诱人的肉包子抢了过来。“我又不是猪头猪脑,怎么会笨到有得吃还不吃?”
不管了,就算是吃了包子会下地狱、会被迫杀人放火、会连命连心魂都丧失殆尽,她也决定先将包子吞吃入腹,有事?可以,得等她吞完了包子再说。
黑心肝的老贼婆连着两天没让她吃东西,她快饿死了!
将别开偷笑了一会的俊脸移回,于应琅瞧着眼则小鬼头狼吞虎咽的馋相,笑意稍敛,不禁暗里连叹数声。
老天哪,这孩子究竟是被饿了几天呀?
“唉,别吃太快了,小心被噎着。”见那孩子几乎是一口气就将整个肉包子给塞进小嘴里,他赶忙出声劝阻,真怕对方一个不小心的就被哽死了。
那……他岂不是罪过了。
“既然请了我、给了我,这包子就是我的,你管我爱怎么吃。”她偏不领情。
胸口一凛,他忽地笑开了原本还略带忧忡的愁颜。
“这么凶呀。”眉眼一挑,他存心故意地将另只手中拎着的一袋包子提到她眼前,状似无心的晃呀晃。“原本,这些都是打算要请你吃的……”
吊胃口的话,他蓄意的点到为止,可他的话语甫定,沈桐却差点被喉中未吞尽的肉包子给呛死。
“你是说,这几个包子全都是要给我的?”不敢置信呀,鼓着颊,她口齿不清的嘟嘟哝哝,一双圆眼照亮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原本!”于应琅忍笑强调着。
“啊?原本?”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呀,原先的确是特地买来给你吃的,只可惜呀,你这孩子凶巴巴的……”
“我哪有。”
叫她孩子?哼,这酸儒是瞎了眼呀?她有胸有肚也有臀,哪一点像孩子来着?可看在他好心请她吃肉包子的份上,啐,原谅他啦。
“没有吗?”朗声笑着,他伸指抬高她的下领。“喏,有长眼睛的全部看见你这会儿的神情有多悍。”
“这你就错了,我只不过是嗓门拔高了点。”
“你天生大嗓门?”
“那可不。唉,咱们打个商量,在你嘀咕我的坏脾气时,是不是可以再给我一个肉包子?”
“可以。”他从善如流的又放了个香喷喷热腾腾的肉包子,在那只早已伸长的小手上。“我还有些疑问……”
“我嘴巴没空呀。”忙不迭地将包子塞进嘴,她又起了嘟哝。
这人心肠好,她感激。可他真是不识相,是没瞧见她忙着填饱肚子呀?还笨得一直烦她!
“慢点嚼,小心噎着啦。”于应琅不厌其烦的提醒着。
“放心,我命大得很。”
“但也没必要吞得这么卖命吧!”
“要你管。”
“啧,我手中还有肉包子呢。”轻拧眉,他笑着提醒她稍安勿躁。
赫,她忘了这一点。
狂吞猛咽的动作顿了顿,沈桐鼓起油嘴,算计的视线瞟了他一眼,再移到他手中的肉包子……眼珠子一溜,她蓦地有了主意。
“要不这样吧,你将包子全都给我,然后,你想知道什么事情一并问完,这样岂不就皆大欢喜了?”
冲着这句皆大欢喜,于应琅相当爽快的将手中的肉包子全都塞给她。
“咦?!”真难以置信,怎么回事?这家伙还真这么配合?
“吃吧。”包子横竖本来就是要买来孝敬这孩子的,早给晚给都是要给。
一般而言,人的肚皮若饿得过分,难免脾气会坏上一倍,他能谅解这孩子的不耐烦与万分勉强的配合。
“呵,谢谢大爷的慷慨。”极尽敷衍的丢了句谢言,沈桐忙不迭的继续当起吃饭皇帝。
可瞧着瞧着,于应琅的眉心逐渐紧锁。
什么叫做饿死鬼?今儿个他可是亲眼瞧见了;老天,这孩子怎么饿成这样?抢肉包子的动作简直可以说是迅雷不及掩耳,包子一到手,便心急嘴快的连塞两个人嘴……他从来不曾瞧过有人饿成这样。
几不可感的叹了叹,见孩子当真因贪快而被噎着了,于应琅不禁下意识的伸手拍了拍她呛咳不止的背。
这孩子究竟饿了几天?
“谢啦,那口包子被我吞下去了,你可以停止打我的背了没?”总算顺过气来,她瞅瞪着他。
如果不是因为续命的肉包子是他赏的,她还真想怀疑他是不是乘机修理她!
“呀,大使劲了?”轻声致着歉意,他收回手。
“你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呀。”前前后后一连吞进了四个包子,空了几天的肚腹总算稍感满足了。丰润粉红的舌尖轻剔着前排贝齿,沈桐放慢吞咽的动作,睁着大眼仔细的打量他,努努油腻的嘴角。“你不是有一大堆问题?可以开始问啦。”她饱了七分,语气也不禁放软了七分。
不可否认,撇开他温温吞吞的性子不说,这酸儒的长相、态度跟言行举止都相当令人赏心悦目又信服。
于应琅闻言微怔,倏然失笑。
这孩子虽然口齿伶俐又性情刁钻火爆,但,倒是挺言而有信嘛。
“方才那位是你的娘亲?”
“谁?”灵活的黑眸一溜,她立即了悟他瞧见了她落难被赶的难堪。“噢,你说那个老贼婆呀?”
老贼婆?瞧小家伙说得咬牙切齿,可见平时绝对没有得到善待。
“正是她。”轻喟,他没试图纠正沈桐口气中的不肩与不满。
“我呸,想当我老娘?她配吗?”
“那,她是谁?”他再问。
既然不是娘亲,又为何敢在众目睽睽下对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说喊说打的?
“你八成是看不过她对我动手动脚吧?”见他微点头,她状似不以为意的耸耸肩。这都得怪我那无缘也无心的爹跟娘,他们将我跟半坛烧刀子一块儿托给了那个黑心肝的老贼婆后,便撇掉我偷溜了。”说到这,她嗤声迭迭,还忍不住的朝地上吐了口痰。
“我呸,跟着她大半年,也替她挣了不少银两回来,今儿个不过是打烂了她一坛酒,她就又开始要我滚了。”忽地她想到了身上的痛伤,悄然拧着眉头,不由自主的揉起痛处。
肚子饱了,全身的感觉也回来了,跟他这么一嘀咕,又开始感受到老贼婆赏她那几个拳脚的厉害了。
肚腹的肠胃铁定瘀血得厉害,啧,痛死人了!
“她这么做倒也是挺狠的。”见小鬼倏地嗤声拧眉,他在心中叹起气来。
虽然这孩子看似凶悍,性子又烈,可毕竟还小,老妇这么恶声恶气的将他赶出门,那,教这孩子往后怎般是好呀!
“我也这么觉得,但是,没关系,我暂时原谅她,反正,像她这种黑心肝的女人迟早会遭到报应的,她会不得好死。”
“唉,别随意咒人。”于应琅浅笑着要她敛缓怨慰,又问:“你跟她住了多久?”
“往呀……”沈桐歪着脑袋想了想。“至少大半年喽。”
“啧,这么久呀?”
“可不是吗,平日挨她责骂怒吼、替她做牛做马,累了大半年,我连个屁都没对她放,结果呢?”想到她的生存价值竟抵不过一坛酒,心中就呕。
“她对你真那么不善?”
“就说了她是个黑心肝的老贼婆,又怎会对我慈眉善目呢。”
抿嘴,好半晌,于应琅才又开口。“话虽如此,可你,看来也挺福气的嘛。”
“怎么说?”莫名其妙夸她福气?怎么,这酸儒会看相?
“依你这孩子所言,在之前或是跟着老妇的这些日子,生活应该过得不太顺遂,却仍是长得圆圆润润的,怎不算是福气呢?”眸心蓄起兴味,他笑道。“瞧仔细点,还真像个教人忍不住想一口吞进肚里的小丫头片子呢。”但,是个披头散发,满身脏臭的小丫头片子。
日子虽然苦涩,嘴里虽然是咒骂连连,可这孩子骂起人来精神奕奕,煞是逗人发噱;瞧他小不隆咚却珠圆玉润的体态虽不见悲凄,但不知怎地,更教他不自觉的想将这孩子护在翼下守卫;他说不出个所以然,可心底真的起了陌生的不忍之心。
这孩子让他心疼!
一个偶遇的孩子,凶悍且性急的年轻小伙子,面容虽然污黑仍不掩明眸皓齿的模样,就只差脑门儿没绾上个发髻,耳畔没垂挂闪烁亮眼的玉坠子,身上的衣裳不是姑娘家的裙衫……咳咳,天老爷,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明明,杵在眼前的孩子根本就是个小男丁,自己怎偏将他往姑娘打扮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