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无意中他流泻出激动的情绪,这或许表示他的心依然有她的存在,不是吗?玫瑰苦涩地思索着……
但这些能填补她六年来的空白吗?
他为何要将他们之间深切的爱恋降为淡淡的朋友之情呢?
他难道不知这样的话,比杀了她还要痛上千百倍吗……
龙威又再一次眼睁睁地逼着他的至爱消失在面前,却只能无奈地死握双拳,狠狠地捶打着自己。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她离去时悲痛的神色是那么的绝望、无助……这次他是彻底地斩断了她的希望……这就是他坚持要做到的,不是吗?
他明知道自己对她的爱、对她的渴望从来没变过,甚至更迫切地想要完全拥有她的一切……
而今,他彻底地伤害了她!
事实上,他却不得不被迫屈服于那该死的理智中。
在他心中,玫瑰是完美不可侵犯的,没有任何人有权利碰她!像他这种生命如浮云的男人,根本不配得到她的爱。
可是──
龙威突然忆起,那晚在夜总会,玫瑰敬完酒。头也不回地离去时,庄天雷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庄天雷,若不是顾忌他在洪帮里,辈分上是他的师兄,要不然以龙威刚正不阿、是非分明的处事态度,早就揭发他种种违犯帮规的罪行了。
况且,当初在香港,庄天雷为了巩固自身权益地位,屡设圈套陷害他,使他与玫瑰险些在一次突袭中丧命,逼得他为了玫瑰的安全,不得不将她送回上海。
现在,他竟胆敢对玫瑰心存企图!
他绝不能让庄天雷得逞,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玫瑰丝毫,龙威坚定地告诉自己。
第七章
连续几个月下来,全上海席卷着一阵“郁孟霆”旋风。
早在四月时,原本设在武汉的国民政府受到共产党把持,上海业界在郁孟霆公开表态支持国民政府后,也纷纷声明支持。
紧接下来的“世纪婚礼”,更成为上海最热门的流行话题,而“郁氏纺织企业”乘势推出的一系列春夏装,在上海服装界更是引起强烈风暴。
“郁纺”空前成功地在服装界跨出第一步,梅的功劳不小;而她似乎也画出了兴趣,对于秋冬装的新款设计早已跃跃欲试。
这天,梅提前下课,急急忙忙告辞了郁牧师后,就兴冲冲地栏了辆黄包车往孟霆的公司去。
这次的秋冬装已经设计完成,她实在等不及赶快回家拿给孟霆看,因此她决定亲自送到公司给孟霆,顺便等他一同回家。
“对不起!我要找郁孟霆先生。”梅客气优雅地说。
这位服务处的“招待小姐”以冰冷而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显然没见过“郁夫人”。“郁先生现在很忙,没空会客。”她似没有要进去通报的打算。
“没关系,我可以等他。”说完梅便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坐下来。她深深感觉到对方似乎有敌意,怎么回事?她不禁思索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被接待小姐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渡边先生,对不起!郁先生现在有客人,请您先坐在那里稍等一会儿。”接待小姐堆满笑容,又鞠躬又哈腰的,态度和先前差了十万八千里。
渡边?是渡边绪夫吗?看这背影好像是──
正当梅思索的同时,那男人正好回头,一眼就望见梅。“咦!“五月”,你怎么也在这儿?”语气颇为兴奋,如鹰般森冷的双眼瞬间呈现光热神采。
“是啊,真是巧,渡边先生。”面对印象中文质彬彬、充满书卷气息的渡边,对于二次的搭救之情及上回他那番话,梅一直存有感激,可是不知为何,此刻梅直觉到,今天的渡边有一股深沉神秘的冷峻,像隐藏着什么……“看不出你还是位企业界人士,来谈生意?”他实在不像商人,那他来找孟霆做什么?梅心中狐疑地想。
“当然不是,记得我曾告诉过你,我和孟霆有点交情,今天只是路过顺便找他聊聊,你呢?”渡边急着想知道她来此的目的。
“我来──等人。”梅耸耸肩说。
“等郁孟霆?”渡边掩不住酸酸的心情。“看来你们的关系颇不寻常的?”
“不知渡边先生何以对我和孟霆的关系如此感兴趣?难道来这儿等郁孟霆的,不能是普通朋友?就像你不也正坐在这儿等他吗?”梅当然知道自己和孟霆的夫妻关系是光明正大的,没必要隐瞒什么,只是她也认为不需要特别去“强调”,因为她不希望看起来像在炫耀。
““五月”,你总是那么特别──”渡边慑服于她的灵动,笑着说。
突然,孟霆办公室的门猛力的开启,一位金发女子从里头气呼呼的走出来──是那个和自己冤家路窄的琳达。
琳达一路咒骂着不文雅的字眼离开,根本没有注意到坐在一旁的梅。
她怎么会出现在孟霆的办公室呢?她觉得颇不是滋味。
“渡边先生,这边请。”接待小姐礼貌的说。
渡边绪夫站起身,并礼貌的对梅行了个礼,梅也点头回礼之后,他就往孟霆办公室走去。
没多久,梅就看见孟霆和渡边同时走出来,有说有笑的;到门口时,渡边返身走到梅身边。““五月”,我们后会有期了!”然后行了个极道地的日本绅士礼后才离去。
“梅?你怎么会在这里?来多久了?”孟霆以手抚了抚她的短发,一脸的惊讶。
“有一会儿了,你正在忙……”梅话还没说完。
“这位是我妻子,以后如果她来找我,不管我在做什么,就先进来通知我。”孟霆对接待小姐训诫着,脸色严峻,显然不高兴他的小妻子遭受冷落。
“对不起,郁先生,我不知道她就是郁夫人,对不起!”接待小姐显然是吓坏了,她从没想过郁夫人是……混血儿,她原以为不过只是一个企图来纠缠郁先生的拜金女子罢了。没想到……
“她只是恪尽职责罢了!”梅顺势挽起接待小姐的手,安慰的说。“我感谢她都来不及呢!因为她替我挡掉了很多企图来接近我老公的无聊女子,我相信以后她还会继续这么做的,是不是?”梅转身对接待小姐眨眨眼。
她可真会收服人心,才几句话就让接待小姐对她心悦诚服。郁孟霆微笑着,他甜蜜的小妻子,竟有一颗宽容的心。
“进来吧!”孟霆牵着梅走进办公室后,就企图偷香她一个。“想我吗?等不及回家见到我是不是?”
“答对一半。我是追不及待要见你,可是我不想你呀!”梅笑着说。
“哦?不想我吗?”郁孟霆亲吻她的双瓣,唇舌与她的纠缠,双手不断探索她曲线分明的身躯。
一阵热吻之后,梅瘫靠在他怀中。
“下次再说不想我,我就惩罚你到想我为止。”他专制地说。
“你会想我吗?”梅问。
“你认为呢?要我现在证明吗?”他话里有赤裸裸的欲望,让梅红了双颊。
“那个叫琳达的女人来这里做什么?”
“醋缸子打翻了吗?我怎么闻到酸酸的味道?”他逗她。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根本没听懂他的影射。
“你终于有点像个“妻子”了。”他拉着她坐在腿上。““郁纺”预备将业务扩展至香港,很多英国方面的厂商都积极要跟我合作,琳达的父亲也在竞争行列之中,但是我已经决定好合作的对象了,她不过是来“确定”一番而已。”
“你拒绝和她父亲合作?”梅想起刚才琳达气愤的脸。
“正是。”
“是因为我?”
“我承认她打了你以及婚礼那天的事让我非常生气,但真正的原因是她父亲经营企业的方式太短视了,和他合作很冒险。”
“我相信你的判断。那么……那位渡边先生就是你合作的对象?”
郁孟霆马上张开警觉网。
“那么你先告诉我你怎么认识他的?”郁孟霆虽极努力地以很平静的口气问着。但那表情却十足赌气的样子。
“只是刚才在外头讲了一些话而已!”梅不想说出事实,以免多生枝节。
“他……知道你是谁了吗?刚刚在外边我听见他叫你“五月”,这怎么回事?”郁孟霆紧张地问。
梅摇摇头。“那是我随口乱取的名字,可是我不确定他是否够聪明到可以猜出我是谁,毕竟我曾经上过报纸。对了,渡边先生来找你做什么?他应该不是你合作的对象吧?”
“哦!你怎么这样肯定,你们很熟吗?”郁孟霆才稍放下的一颗心又张起如刺猬。
“拜托你行不行?我只是觉得他不像是生意人。”
“嗯!他的确不像。当然他不会是我合作的对象。”
“那就是纯粹的友谊拜访喽!”
“不全然,他跟我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真奇怪的关系!刚才看他们那样子,显然是相谈甚欢的朋友才是,怎会是敌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