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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上同学说我乖戾、叛逆,家人则说我任性。我不是没有想过要改掉这拗脾气,但所谓本性难移,每到发作的临界点我就是克制不住,便又留下笔纪录。

  姊姊说迟早我会遇到一个能克我的人,要不就是遇到一个肯包容我、爱我的人。

  后者我想大概不存在这世上;而前者——我想我遇到了……

  “漫努——”姜美祯的手招魂似地在我面前摇,“听到了没有?这学期的老师都不错,可别又惹事生非!”

  “知道啦!”我推开她的手。

  这学期共有十二个学科,二十六个学分。除了姜美祯口中新来的电脑老师没见过外,其余大都还好。

  第六节的下课钟响,姜美祯像蝴蝶似的飞了出去,不知道又要到哪班去串门子了。龚信文则伏在桌上休息。我拿起经济学的课本等上课。

  随意翻着教科书时,坐在窗户旁的同学喊道:“沈漫努,外找!”

  我仰起头,看到窗外笑着同我招手的人影,心用力地跳了一下,唇角自然地漾起笑靥。

  我走到门外,“什么事?”声音很轻、很柔。

  他同我笑,“晚上社团的聚会,我大概会晚点去。”

  “这样呀!好,我会告诉大家要等你。”我可亲地回答。如果是别人,我会回说你去不去关我什么事!何况副社长又在你班上,告诉她就好,干嘛还跑来向我报告?!

  但是对方是他——我从来没对他说句重话。我想,他可能就是那个能制住我的人吧!

  “对了!章翰郎,昨天宿舍里有一只好大的蟑螂哦!我一脚就踩死它!”我做出狰狞的表情。

  “唔……”他发出伤心的声音,“你怎么可以杀掉我的同类呢?”

  章翰郎,甲班的学弟。虽是学弟,他和我同年,只是小我几个月。偶尔他会损我几句,我则抬出“学姊”的名号压他,他则会笑着说:“我却不觉得你是学姊吔!”

  我喜欢听他说这句话。“那么我应该高兴还是难过呢?”我总会这么回他。该高兴与他处于同侪地位,或该难过他并不把我当成长辈尊重?

  因为他和我同乡,所以他入学时我就认识他。迷恋上他却是一年前才开始的事——这一年来,我花了全部的心思在注意他、讨好他!

  但是我不会向他表白,因为这是我最后的底线。我觉得默默付出这么多心思,至少该给自己留点颜面。虽然心里已有这段感情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准备,我却还是不断将情意倾注到他身上。

  暗恋是很痛苦的。我决定只痛这一次。将所有情感付出给他后,将来我一定不会再这么傻的倾我所有心力去喜欢一个人。

  有时我会觉得对他的好感表现得过分明显,恐怕被人瞧出端倪;但似乎只是我多虑,根本没有人相信我这种人会有柔情。

  这样也好,我从没想过要把对他的“暗恋”变成“单恋”。

  暗恋和单恋有什么不同?

  龚信文告诉我:“暗恋就是没有人知道你在喜欢某人,而单恋就是大家都知道你在喜欢某人,但对方却不喜欢你!”

  原来如此。如果我有承受尴尬的勇气,我可以直截了当的告诉他:“我喜欢上了你!”但是我没有。既然没有,我想过应该放弃,因为若无法让我喜欢的人,像我喜欢他一样的喜欢我时,我应该自动放弃!因为不对等的爱,毫无幸福可言。

  我知道,我知道!当每晚独饮相思时,我总下定决心回到还未喜欢上他的自己!但一旦他出现眼前,我立刻又丧失思考能力——只要他的一句话,我便会推翻原有的计画!

  真惨——也只能这么说了。

  这场暗恋会怎么结束呢?我常常在想。

  “好热哦!”他拿着手中的桌球拍扇风。

  “对呀!热死了!”我倚在栏杆旁。九月的午后,一点风都没有。

  老实说,我们之间的话题贫乏得可以,总是兜着一些不关己事的事情在聊。偶尔他询问几名老师出题的特性,但甲、乙两班有些科目的老师并不一样,我无法确切地回答他。几乎每回谈话,我们都会像现在一样谈着天气……真的很无聊,可是我高兴!我喜欢!

  “喂!”姜美祯从背后拍了我的肩膀一下,“上课了!”

  “真的?怎么都没听到钟声?”他看了一下腕表,朝我挥挥手,“我回教室了。上课专心点,别打瞌睡哦!”

  “你管我?”我朝他吐个老长的舌头。

  “不要吐舌头啦!很难看哪!”说完他才走开。走到楼梯口时,又回头挥挥手。

  我甩甩头,觉得脸颊发热。他的浅笑总牵动我每一根神经。

  “啊——脸红了!脸红了!”姜美祯在我身边嚷。

  我瞪她一眼,“神经病!”走回我的座位。

  经济学老师进门后,大家自然安静下来。

  老师戴着一副很斯文的黑框眼镜,气质很不错,教学技巧也挺好。听学姊说他除了教书外,在外面还有一份保险业务员的工作。我们学校就是这样,有不少老师教学只是兼职,在外头部还有自己的一份事业。听说五年级的投资学老师,就是白马磁砖的股东之一,还有,姜美祯提的新来的电脑老师,似乎也是某电脑公司里的成员。

  我不反对老师除了教学外,并未与社会脱节,前提是他们得尽好自己的职务。

  这节课我例外的十分认真做着笔记。姜美祯悄悄传过来一张纸条——放学后摩托车再借我好吗?拜托!拜托!

  姜美祯住潭子,搭公车约有二十分钟的路程。但她觉得十八岁以后,还搭公车有点丢脸,常常向我借车子。

  我住的地方离学校只有一小段距离,走路约花八到十五分钟左右。车子借她是没问题,但晚上话剧社聚会在公园路的麦当劳,我怕一待晚,走夜路回宿舍的滋味挺恐布的。

  我想了一下,便将车钥匙丢给她。她随即又丢了一张纸条过来——我觉得你和那个学弟很配哪!

  我不客气地在纸条上回道——你去死!

  姜美祯双手握着笔,假装往肚子捅一刀,趴倒到桌上装死。没两秒,她又端坐起,写着纸条——忘了问你,你钱包里这回留的是什么金玉良言?

  摇着手中的笔,我想了又想,决定不回答她。

  我习惯在钱包里夹着一张自己做的小卡片,以收集的云彩纸为底,将边线雕成蕾丝形状,写上一些辞句。

  我在找一把钥匙,一把追入爱的殿堂的钥匙——就是这次我夹在钱包里的卡片上所写的。

  前一阵子我还写过——我不仅要一生只爱一次,还要一爱就是一生!

  以及——总在期待“意外的惊喜”,但既已“期待”,何来“意外”?

  总是短短的几句,但都记录着我一时的心情。

  这回皮包被捡走。捡到的人看到那辞句时不知会有何想法?是颇有同感,或觉得皮包的主人非常幼稚?

  不小心撞到那人时,我没有正眼瞧对方;只记得对方穿着白衬衫、灰色长裤、褪色的皮鞋;感觉是个颇成熟的成年男子,可能会觉得我是个幼稚的小女孩吧!

  我仰头看看老师,老师很进入状况地教着课。右边姜美祯手抚着额头打瞌睡,左边龚信文一边听课,一边还背着英文单字。

  我抿抿嘴,伸手进抽屉里拿出下午买的漫画月刊,读起这一期的最新剧情。

  第二章

  我抱着我疼爱的小猫“喵呜”,学姊的贵宾狗“王子”跟在脚边,等待着电梯下来。

  我和一个我们学校夜间部毕业的学姊,合租号称中市规画得最好的国宅——“光莒新城”中的一间公寓。

  光莒新城当初是配给退伍军人居住,建材、坪数还依军人的阶级有所分别。听学姊说我们这栋公寓属于“将军级”,是最好的。

  这栋公寓高十五楼,每楼有两户。顶楼是空中花园,我住在十四楼。公寓里有四房两厅两卫,不过房东将套房锁住,偶尔南下,他们则住进套房。房东是退伍将领,目前住在台北,每个月我们必须将房租汇寄上去。

  两年前搬出校舍,爸妈来台中陪我找房子。当时公寓里还有四个学姊,合住两间房,余一间面东、可俯望孔庙的房间要出租,房租三千五,厨房用具齐全,客厅有冷气、有电视,非常舒适的一层公寓。我嫌房租太贵,但爸妈非常中意这里的环境;他们不希望我去住一般学生租的顶楼加盖、木材隔间的小地方。他们和学姊谈妥,便要我住进来。

  连着两年契约到期时,房东都酝酿涨价。前年让他得逞,我个人的房租高达四千。但去年相继有两名学姊出嫁,公寓里只剩三人,我们以房东涨价我们就搬为要胁,使房东今年维持一层公寓月租一万二。而四千元还只是房租而已,并不包括水电费;再加上公寓的管理费,每个月实付的金额大约四千五。在学生里我租的房子算是高级住宅,房租也特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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