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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恋爱,只有多年来细细培养出不变的夫妻之爱。队的温柔体贴全藏在他那恶作剧的笑容底下,只有她才看得到他绵长的爱。

  她是爱他的,这么多年以来,她虽然不说,却也以为他会了解她的心意,现在才明白其实他并不知道,否则不会为了她的一句气话而独自住在外面乏人照料。

  “奇风,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她索性坐在床畔:“你一直怀疑我和远达之间有什么吧?你一直以为他是我的老情人,可是你从来没问过我,老是一个人瞎猜!”

  棉被下的韩奇风蠕动一下,似乎表示他正在听,而且正在找一个更方便听的角落。

  香梅轻叹口气:“我们做夫妻四十年了,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你一直不问,我也不好开口,今天我说都说了,索性把过去的事全都告诉你。当年我和远达学长认识,他大三,我才大一,在学校里他是有名的才子,人长得好看,学问又好,而我只是个新生,人笨又不会说话,谁也法律顾问称们会在一起。后来战乱,我父母花尽积蓄买了一张船票叫我走,当时我年轻,自以为可以为爱情而死,便把船票给一个也准备走的学妹,我知道红玉一直很倾慕远达,所以便要她好好照顾他。

  “我父母知道这件事气得快疯了,把我痛打一顿,送到军队里,跟着他们一起撤退到台湾来,后来的事你全都知道了。”

  华香梅站起来,走到了窗户边,声音悠远:“嫁给你是我福气,你一直以为我在怀念过去,其实谁没有过去呢?我们都老夫老妻了,总不好再学年轻孩子说什么爱不爱吧?”

  韩奇风整个头探到外面来,听得痴了,好一会儿才傻傻的开口:“当年你嫁给我是因为你没法子生活,现在你又见到当年的情人——”

  “什么当年的情人?!”她笑骂。

  他瑟缩一下,讷讷地说:“本来就是啊!不然该怎么说?”

  华香梅瞪着他:“我说了每个人都有过去的,难道你会没有吗?当年我只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小女娃儿,现在我都快六十了,难道还学人家偷人?”

  韩奇风沉默,她的话正说到他最害怕的事情上去了:“我一直没敢问,像因为我怕你的选择——”他坦承,然后鼓起勇气面对她:“我也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这脾气,可是改也改不了,如果——如果——”

  “如果怎么办?”

  “如果你想——想和他在一起,我——我会——会——”他声音越来越小,突然像消了气的皮球似的坐在床上:“我大概会成全你吧!”

  “这么大方?”她微笑。

  他苦着脸:“要不然怎么办?难道还打你一顿?你照顾我们父子俩三十多年,我总不能让你板着你过一辈子!”

  华香梅失笑:“你以为我板着脸是因为讨厌和你一起生活?”

  他丧气地点点头。

  “你这个木头人!”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板着脸是因为你们父子俩一个比一个皮,我要不板着脸还有谁制得住你们?”

  韩奇风迷惑的眨眨眼:“你的意思是——”

  华香梅朝他摇摇头:“怎么一遇上感情的事你就变成木头了?我懒得跟你说!”

  她又好气又好笑的走出房间。

  “喂!老婆!”他跳下床来:“等一等!你说清楚嘛——喂……”

  ※ ※ ※

  有了方群智的承诺,何安琪果然失去了踪影,韩拓乐得轻松,全心全意放在泰生的身上,努力要使她回心转意,而他的这一仗却打得苦不堪言!

  他完全见不到荆泰生,打电话到她家,总是阿竹无奈又气忿的告诉他:“荆小姐说她不在啦!”打电话到办公室,她不是在开会便是出去办公。

  他每天守在她去上班的必经之路,或是她家的门口,她总是有办法像躲瘟疫似的远远躲开他。

  荆远达替他传达了他的每一句话、每一封夜夜熬到天明才写出来的情书,可是没有得到任何回音,他集合了所有他的盟友,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打动她的心。

  韩拓沮丧得想自杀!

  群美在无奈之余总忘不了刺他两句,说他完全是咎由自取,怨不了别人,事实上连群美也很难见到泰生,她似乎想把自己完全埋藏起来。

  她会打电话向韩氏夫妇请安,可是只要话题一扯到她他,她便会有一千万个理由可以挂上电话!

  他知道,她是极尽全力要将他关闭在她的生活之外,他该怎么办?在好不容易才发现他的真爱的现在,就这样无疾而终?

  叫他如何忍受?!

  他跌跌撞撞的冲到泰生的家,午夜十二点,他不相信她还能以她不在来躲避他!

  阿竹有些不愿却又饱含同情的开了门让他进来,指了指泰生紧闭的门,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门。

  里面的泰生开口:“谁?爸爸吗?”

  “是我,让我进去!”

  泰生变了脸色,她蜷在床上的身体迅速僵硬起来:“我已经睡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

  “以后?”他苦笑:“你还会让我们之间有以后吗?今天我无论如何也要见你一面!你开门。”

  他用力的敲着她的门,那一声又一声在夜空中显得特别清脆的重击声一下又一下的敲在泰生的心坎上,敲在她理智辛苦筑成的墙上,她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有用的!你走吧!”

  “泰生!我求求你让我见你一面!你不能这样对待我!至少让我把话说清楚,你不能就这样判我死刑!泰生,你开门!”

  酸楚的泪水滴到棉被上,灸热得像是一锅沸腾的苦水,她的心呐喊着、哀求着,而她的理智,那被她废弃已久的理智却宣告着它的权威!

  “泰生!你再不开门我会把门拆掉!任何人也不能阻止我。你听见没有?我真的会!”

  荆远达走了出来,韩拓脸上那种饱受折磨的神情令他不忍,他无法坐视自己固执的女儿任幸福自她的指尖溜走,他默默的递给他一把钥匙。

  门外的声音停了,她听到一阵沉重而且缓慢的脚步声渐渐远离。

  就这样放弃了吗?她黯然的抱住自己。

  咔喳一声!

  她惊跳起来,韩拓的身影高高的耸立在她的面前:“我进来了。”他沙哑的宣布。

  荆泰生迅速披上外衣,躲进棉被里,冰冷的神色和棉被上的泪痕恰成对比。“你很不懂礼貌。”

  “在爱情面前礼貌不值一提。”他走到她的面前,坐在床沿上,贪婪地看着她,仿佛要补偿这些日子的相思苦:“为什么不肯见我?”

  “没有必要。”

  “为什么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我找了你好久,好像有一辈子那么久了,你忍心让我受苦?”

  你不也让我吃苦了吗?你不也将我的心弃如敝履那么久了吗?

  她沉默地盯着自己在棉被上交握的双手,理智将她过去所受的苦一件又一件的细数出来,坚定了她的决心。

  “何安琪根本没有怀孕,就算有,那个孩子也不是我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如果那真的是我的孩子,我不会逃避责任的!”他认真的说。

  她没有回答。该回答什么呢?每一个男人都会这么说:——如果他们不想要那个孩子。对泰生来说重要的不是何安琪是否怀孕的事实,而是韩拓和她上床的事实。

  “你和她上床。”

  韩拓坦白又懊恼的点点头:“我只是——”

  这种事还有理由吗?做了就是做了,难道何安琪还能强迫他?

  荆泰生闭上双眼,由他口中说出来的事实特别伤人!“你走吧!我累了。”

  “不要!”他握住她冰冷的双手:“给我们一个机会!当时我并不知道我爱你,也不知道你为我做了什么,现在好不容易才认清彼此的爱,你不能因为我的一时冲动而全盘否定我!你可以处罚我,任何的处罚我都可以接受,只要不要就这样赶我走!”

  泰生疲累的看着他,哀伤地笑笑:“没有处罚了,永远堵孙会有了,我累了。”她抽回他握着的手,放回床上:“你要说的话我都已经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韩拓难过不已的坐着:“你真的无法原谅我?”

  泰生闭上双眼,将被子拉到半张脸上,打定了主意不再心软。

  韩拓无言的坐着,双眼盯着她的秀发,心里涌上一阵又一阵苦涩的痛楚。他动都没有动,似乎打算就这样坐上一世纪,永远地守着她。

  泰生虽然闭上双眼,却仍然能够强烈的感受到他的存在。他的气息、他悲伤疲倦的双眼、他高大的身躯,都好像刻印一样深刻的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有他在身边的时候她怎能牌得着呢?没有他的时候,她总是边流泪边责怪自己的滥情,而如今他就坐在她的身边,她反而紧张得像在狐狸面前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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