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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开始失去风度了,这是精神崩溃的前兆。”他满意地点点头。

  雪儿厌恶地发出一个十分不淑女且没风度的声音:“那是因为你实在令人难以忍受!我宁可被绑架一百次也不要和你相处半秒钟!”

  “可是你现在正坐在我的对面。”他故作无辜地摊摊手:“想绑架你一百次可能很难。”

  “真是谢谢你这么好心地提醒我。”她讽刺地回道。

  西沙轻笑:“我们可不可以停止针锋相对?我不想你还没到目的地就先气死了。”

  “没人规定我得和我的绑架者和平相处。”她拒绝妥协。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的目的?”

  “何必知道?反正我已经在你手上了。”

  “嘿!讲点道理!”

  “道理?”雪儿怪叫起来:“你绑架了我,还要求我和你讲道理?真好笑!好象是我要求你讲道理才对的不是吗?”

  “很好。”他笑眯眯地接口:“我答应你的要求,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讲道理’,可别忘这是你自己要求的。”

  雪儿气白了俏脸,恶狠狠地瞪着他,仿佛想借此杀了他似的。

  西沙叹了口气,举了举双手:“别生气,我只是忍不住逗你的,我真的很希望让你明白我的用心。”

  “真是十分别出心裁的作法。”她冷笑。

  西沙没理会她的讽刺,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们的国家一直处于政权不稳定的状态。沙仑尔的野心很大,他希望所有的人都在他的统治之下,外界的人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反抗,因为他们并不明白我们的生活方式。”

  他拉开卡车的布帘望着外面:“我国一向有两个不同的民族存在,我们是另一族,我们有自订的法律和生活方式,过去的一百年来,为了自主权的问题我们不知道打了多少次仗。我们的领土范围在边界,而那一带是藏矿及藏油最丰富的地方,他们一直想要采矿权和油田,我们并不坚持一定要那份权利,可是他们仍想要统治我们,改变我们的政权和生活方式,我们反抗的是这一点。”

  雪儿忍不住仔细地听着,凝视他专注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的意思是你们想要独立?”

  “事实并不象你想的那样。”他摇头苦笑:“我们是游牧民族,他要的是我们定居在某个地方好方便管理,这对任何一个游牧民族来说都是不可能的。”

  “这倒是真的,他为什么要这样要求?还有,既然你们是游牧民族,又为什么会拥有采矿权和油田?”

  “终于肯和我讲道理了吗?”他微笑地问道。

  雪儿瞪他,拢了拢头发:“你很不识相,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我也没别的事好做,你到底要不要说?”

  一路上他们两人都没开口说半句话,一方面是气氛太紧张,另一方面是不想再次引起争端。

  他们似乎总有办法将彼此性格中好战的那一面引出来,光看看他们见面以来所造成的战果便可明白。

  绝对是两败俱伤。

  好象这个地方的战火仍不够精彩似的。

  林捷在心里叹口气,难道他真的在这里待得太久了,人变野蛮了吗?

  以前不管遇到多么难缠的女人,至少他都还敢和对方和平相处,怎么一碰上她就办不到?虽然不可否认有很多时候他是刻意要激怒她的--为了某种自己也不明白的理由。

  很可能是为了看她生气。

  江维德总是不哭不笑,冷静得令人怀疑她到底是活人还是机械人。

  他发觉他十分享受看到她眼睛喷出的怒火,甩掉冰冷面具时的表情,虽然接下来要应付她的怒意是件十分棘手的事。

  他怀疑有几个人认识真正的她。

  其实江维德是头豹子,披着温驯绵羊的外衣,可是在她的心里,她不折不扣是只豹子!

  林捷叹口气,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情去研究她骨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对不起。”她突然开口。

  他一愣,转过头来:“为什么?”维德苦笑:“如果我们没来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你不必沦为难民;雪儿不会被绑架,你更不必冒险去找她。”

  他夸张地摇头叹气:“没办法,你大概是中国古书上说的白虎星吧!谁碰上了就该谁倒霉。”

  “我是诚心诚意向你道歉的!”

  林捷轻笑:“可是我并不想要你的歉意,这种事是无法预料的,谁也无能为力,不是你或任何人的错,为什么要道歉?”

  她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似乎不相信这些话会出自他的口中。

  “拜托!别真拿我当野蛮人看,我虽然爱开玩笑,可是也不至于不讲理到那种程度,我也受过教育,这点风度和修养还是有的。”

  “是吗?”

  他哭丧着脸望她:“难道真的看不出来?”

  维德忍不住笑:“是有一点。”

  林捷看见她的笑脸,跟着轻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惹你生气,可是你有表情的时候很美,我猜我是忍不住想逗你吧!”

  维德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林捷是她所遇见的人中最容易惹她生气,也最能令她欢笑的人,他似乎很能掌握她的情绪-- 这是个警钟!

  她的情绪曾让另一个男人牢牢地掌握过!

  那种生活她不想再过一次!

  想到这里,她立即收敛起笑颜,又恢复没有表情的脸。

  林捷在心里诅咒!

  她对自己的保卫已经到了固若金汤的程度!

  每次稍稍以为有了一些进展,她便立刻将他踢出大门,毫不留情地挂上‘谢绝参观’的牌子,从未放松过,仿佛多笑一笑,多说一点会要了她的命似的。

  “你什么时候才肯放轻松一点?”他叹息似的问。

  果然不出所料,她立刻在眼底升起警戒,象只刺猬似地扬起了所有的保全系统。

  “什么意思?”

  “多让别人了解你一点,多笑一点,不是每个人都想去伤害你的,在有限度的范围内开放自己不是什么滔天大罪。”

  “你不觉得以你的身份说这些话是有点逾矩吗?”

  “我的身份?”他轻笑数声:“我的身份对你来说是什么?人和人之间的认识不是以时间来估计的,你可能和一个人面对面一辈子还不认识他!”

  “那很好,我不打算认识你。”她冷冷地说道,转过脸望着沙漠。

  林捷诅咒两声:“他真的伤你这么深?让你对人完全失去信心?让你连客观的立场都失去了?”

  她猛然转过头来,尖锐地望着他:“你知道些什么?有什么资格来批评我为人处事的方式?如果你不喜欢,没人强迫你和我相处,你大可以滚得远远的!”

  “是吗?请你看看你的四周,你希望我滚到哪里去?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铁定是要在一起的,不管你喜不喜欢,也不管我喜不喜欢,我们都得在一起。”

  “那就请你闭上嘴,少管别人的事!”

  “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

  她冰冷地回答:“你什么也不会知道,因为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如果你再不停止你那荒谬的论调,我会立刻换车或是下车走路。”

  他沉默半晌,然后心痛地低语:“为什么?我就这么令人厌恶?你这样保护你自己到底有什么好处?难道连一点基本的关心你也不要?一定要让自己活得那么冰冷你才会快乐吗?”

  他握方向盘的手指泛白,青筋浮现,显然正克制着内心的忿怒。

  她保持缄默。

  她不明白他到底在生什么气?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过去可以因为别人不将心事告诉自己而生上半天的气,可是现在?

  在成人的世界里有种东西名叫:隐私。每个人都牢牢的为自己把关,谁也不能越界。

  将自己的内心世界暴露在任何人面前都是愚蠢的,不管那个人多么值得信任,也许有一天他便会在你最脆弱的地方踩上一脚,令人痛不欲生!

  他怎么不懂得这个道理?

  他怎会因为这个而生气?他难道不知道现在的世界流行冷漠?而且将一直流行下去。

  林捷当然知道这一切,他在纽约待了四年,比谁都清楚什么叫冷漠,什么叫防卫。

  他正是因为受不了那种人际关系才离开的。

  他痛恨人与人之间疏离的防线,痛恨戴着假面具做人。更痛恨人人说谎,人人小心谨慎。害怕被出卖的生活!

  那和监狱有什么两样?

  他无法在那样牢笼似的社会中生存。

  而江维德正是来自那牢笼中的佼佼者。

  这使他十分灰心丧气。

  他一直不知道那样生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永远不敢让别人进入自己的内心世界,不敢让别人知道自己其实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人前人后扮演着无敌铁金刚会快乐吗?

  然后他们便称他这种人叫:天真、无知、幼稚。处在那种世界还那般天真,简直是愚蠢得可笑!

  到底是这个世界有毛病还是他有毛病?

  他了解这个世界运作的方式,也许正因为太了解了,所以他选择放逐自己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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