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滤铺里的伙计,不许任何人泄露她在这里的消息。”云儿的安危是他最重视之事。
“是。”庞管事很明白该怎么做。
“另外,柯渡飞呢?”
“他在两天前回到柯家堡,知道有人闯进密室非常震怒,悬赏的公告就是他下令贴出来的,说是云姑娘身为家仆、却意图行窃,只要捉云姑娘到柯家堡,就可以领赏银五十两。”
“柯家堡的各项生意呢?”东方情又问。
“关于这件事,大小姐十天前来时已交代过。
目前我收到的消息,是柯家马场的生意少一半以上,而护镖的生意全被我们抢过来,其他零碎的酒楼、药铺生意,原本就是亏损中经营,我们不必动手,他们也撑不久。”云流宫主身旁的四婢统以小姐称之,风琤为大、雷玦次之、水玥居三,焰珂最小。
“很好。”东方情冷冷地笑了,“继续下去,我要柯家堡的生意在山东做不下去。另外,王家那三兄弟在吴山寨的状况呢?”
“他们很尽责,也很仔细,将吴山寨里的状况一五一十的传回来。”庞管事回道。
谁也没有想到,当日在南山上抓不成柯无双、反被堂主打跑的三兄弟,会被堂主网罗,成为吴山寨的卧底。
“嗯。”东方情想了想。“庞管事,在这件事结束后,把从柯家堡那里买来的产业中,分出一家客栈交给他们,让他们不必再流落街头。”柯家堡的客栈以财势压倒了他们的小客栈,那么柯家堡就欠他们一家客栈。
“属下知道。”也算他们幸运,跟堂主有同样的敌人,所以堂主这也算帮他们讨回公道。
庞管事恭敬地又问: “柯家堡和吴山寨一直有来往,这两个地方相辅相成,柯家堡如果出事,吴山寨的收入来源也会受影响。
目前,柯家堡和吴山寨人员各半,大约共一百二十人,堂主打算怎么做?”破坏的行动他们能够执行,但不知道要执行到什么程度。
“我要柯家堡生存不下去,到时候吴山寨一定会想抢我们所护的镐,一来破坏我们的护镐信用,二来替柯家堡制造护镖绝不会有失的假象,在这个时候,就让柯家堡和吴山寨挂勾的事情曝光,柯家堡的名声将一败涂地。我要你引官府的人去剿吴山寨,让吴山寨从此消失。”
“那柯家堡呢?”
“柯家堡由我应付。”柯渡飞的命,将直到他取回墨砚刀的那一天。
“属下明白了。”
“记得随时注意柯家堡与吴山寨的动向。”东方情再叮咛。
“是,属下先告退。”
“嗯。”庞管事退下,东方情也起身走向后厢房。
十年的家仇、五年的计划,多年的江湖历练让他原本就不急躁的个性更形沉稳,即使在事情完成的前一刻,他都能维持最冷静的情绪。
复仇的事势在必行,而且不容许失败,柯渡飞一定会付出他血洗叶家的代价!
* * *
墨砚哥哥……
断断续续地梦到从前,再也没有比那段日子更美好的回忆了,她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在他身旁的十年里。
然而,她再也回不去了。
唇上,仿佛还留着他的温度,鼻间还闻得到他的气味……墨砚哥哥……
她虚弱而恍惚地琤开眼。
有一瞬间,眼前的时空和梦里的时空重叠,她以为她流浪的这十年才是一场梦,直到腰间的疼痛传来,记忆也慢慢回笼。
她琤眼望着四周的一切,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房内的摆设耐用而简单,没有多余的装饰。
这是哪里?她又为什么在这里?
她撑着手肘想起身,而腰间隐泛的疼痛让她更小心而缓慢的移动,等她能够坐起来,盖在身上的被子顺势滑下,她才发现自己根本衣衫不整。
“呀!”她惊讶地低呼一声,连忙拉起被子,又想到这房里没有别人,只有她自己,才又放下被子。
她的外衣不见,原本的腰束被放到一旁,中衣只是摆着,而底下的贴身兜衣,只有颈后的结是完整的,腰间的那个根本没绑!
她又慌又惊,不意又扯动伤口,让她差点疼的掉出泪。
咿呀一声,房门突然被推开,她吓到立刻伸手拉起被子,结果因为动作太快,直接扯痛伤口。
“呜!”一颗眼泪硬是不受控地滑出眼眶,她双眼红通通的。
“小心!”他快步走过来,动作迅速又轻柔地扶她躺好,避免再弄痛她的伤口。 “别动。”他命令,然后拉开被子察看她的伤口。
“你……”她想阻止。
“别动!”他再度命令,确定她的痛只是因为扯动伤口,并没有使结痂的伤口再度裂开后,才望向她,“你终于醒了。”
他的神情满是关心与如释重负,她不自觉将被子拉到下巴,密密地盖住自己的身体。
由他刚才的举动看来,脱掉她外衣而让她衣衫不整的罪魁祸首就是他,她该先害羞还是生气?但是!他是为了帮她治伤呀。
咬了咬唇,犹豫半晌,她终于轻声开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端了杯水,凑近她唇边。“喝一点。”昏迷了三天三夜,她的声音比他想象中更沙哑。
她顺从地喝了点,才想再问一次,他已经先回答了——
“还记得你夜探柯家堡的事吗?你受伤了,是我把你救回来,替你疗伤、照顾你;你已经整整昏迷三天了。”他拂开她的发丝,为了让她能舒服的休息,他早在第一天夜里就将她梳好的发髻散开,而她散着发,看起来更加荏弱,也更令他眷恋。
“三天?”那么,他们没抓到她?可是,不对。
“你不是已经离开了,为什么又会在柯家堡出现?”
“你以为我真的放心你一个人待在那里?”他语带宠溺地反问。
幸好那天晚上他去了,否则她不就会被那些人抓了,更甚的是……杀了?!
一想到这里,他脸色沉了下来。
“为什么一个人去探密室,你想做什么?”
“我想去……”她忽然顿住,别开眼,硬邦邦地回道:“我想做什么,与你无关。”
“有关。”他温和地纠正,不讶异她的脾气变倔强了,这些年一个人独自生活,一定让她吃了很多苦。“你要去偷墨砚刀,怎么会与我无关?”他伸手轻碰她的脸。
“你知道?!”她躲开他的碰触,瞪他一眼。
“就算本来不知道,光听你这几天说的梦话,也知道了。”他含笑道。
“我说梦话?!”她吓到,然后拼命摇头,“梦话通常是假的,你别当真。”太激动的后果,是又扯动了伤口,让她又差点痛的掉泪。
“别乱动!”她眉头一皱,他立刻按住她的肩,不让她乱动。“你的伤口才好,不适合太激动,有话慢慢说,我不会跑掉的。”
“梦话是假的,你不可以当真。”她听话不动了。
“我倒觉得,说梦话的时候,才是最真实的。”
他深深望着她。“至少,一定比现在的你诚实。”
她咬着下唇,闭口不语。
“云儿……”他叹息地唤,不知道该拿她的倔强怎么办。
她狐疑地抬起眼。“我的名字是云娘。”
“我习惯唤你云儿。”
“我不是云儿!”她否认,不愿意在此刻听见这个称呼。过去那个天真不知愁的云儿早就死了,现在存活的,只有一身仇恨的云娘。
他不跟她争论,只是拉出她胸前的那个女娃娃;她立刻抢回去。
他没有跟她抢,只是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为什么不承认?”
“承认什么?”她语气僵硬。
“你早就认出我了,对吗?”他撩起她一继乌发,缠在手指中。
她躺着,而他盘踞住她上方所有视线,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亲呢无比。
“认出……什么?”她呼吸一窒,为他突然倾下的脸庞。
“我是谁?”他吐出的气息,吹拂在她脸上,扰乱了她的呼吸。
“叶……”她倏地一顿,转开脸,躲开他的诱惑。“我不知道。”
“撒谎。”他轻柔地道,扳回她的脸, “你是云儿,而且知道我是谁,否则你不会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落荒而逃。”
“我才没有……落荒而逃。”她不想看他,他偏偏稳稳握住她的下巴,虽然没弄疼她,但也让她跑不掉。
“不然为什么一见到我,就跑掉?”
“那是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她拉下他的手,脸垂到侧方,拉起被子想遮住。
“不要遮。”他握住她的手,低沉的声音含着一种令她心安的抚慰, “在过去三天里,我一直守着你,就算闭着眼,我也能看见你,我说过,在我面前,你不需隐藏你的脸。”
“没有人……会喜欢看见一张丑陋、满伤痕、又可怕的脸。”她忍住哽咽。“我不要你的同情。”
“我没有同情,是心疼。”她不肯谈身份的事,他就不在此刻逼她,在看见她身上的伤痕后,他不忍心再见她有一点点的难过,有些事是该让她承认,不过,不急在这一时。所以他转而问道:“告诉我,你的脸是怎么受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