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来的孤独感,让她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她应该很习惯一个人了,可是他的背身,像是要留下她一个人,让她几乎忍不住想出口唤住他的冲动。
马车重新滑动,继续往不知名的方向走。
就算生她的气,他对她,还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喂药、扶躺,都轻柔无比,像在对待一个容易破碎的珍宝。
受伤的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那她不会瞑目,因为她连此生惟一的心愿都不能完成。
但看见他.她忽然有一种笃定,她知道她不会死了,因为他会想办法救她。
可是,他怎么能要求她懂他……他对她……
不会的,不可能会是那样,她从没想过男女之事,也不以为自己会涉及男女之情,可是他没说完的语气,分明指向这个……
不该是这样的。
虽然她不懂男人,也没有想过成亲之事,但不该是这样的……他没有理由会喜欢上她。
萧羽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女子,否则不会从小到大,总是讨厌她、与她为敌的人多。
她已经习惯一个人了,真的,她不要人陪伴。
也不想和任何人同行,从小,她就注定是孤独的……
想起没有师父的日子,她忍住涌上眼的酸涩,闭上眼。
不要再想,也许她就可以睡着了……
qizon qizon qizon
她的意识从那时开始昏沉,她是醒着、还是睡着,连她自己都分不清。
有时候,当她觉得于渴的时候,唇上,会有一些冰凉的水滴,她便本能地吸取;当胸口热辣辣的痛楚变明显的时候,她像是痛得呻吟出声,她的腹部,几乎就在同时感觉到被插进一根钢针,引开了疼痛。
像是过了许久,她终于又能睁开眼。
“你醒了。”他关怀的表情一敛,立时收成淡漠,表情转换快速地让她以为自已看错了。
“我……”她轻喘,唇瓣干燥。
他随即沾湿一条小布巾,放在她唇上作滋润。
“我睡很久了了?”等干涩的感觉过去,她才又开口。
“不久。”不到四个时辰。
“我……”她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南天仇又取来一颗药,喂她吞下,然后将她抱出马车外。
昏暗的暮色取代了原本明亮的天光,天气依旧寒冷,他小心用暖毫将她整个人包住。她缩在他怀里,即使身体觉得又刺又热,但依然感到冷。
他抱着她,大踏步地走进一处山窟,里头像有许多雾气;她的身体在发热、又有他身体所散出的温暖,她开始有点分不清自己的感觉是热还是冷。
意识,又开始变得昏沉,很想不要一切感觉,连痛也不要……
“小羽,振作些。”他终于将她放下,让她半坐在石台上。
“南天仇……”她睁开眼,集中意识。“你在做什么?!”
他开始解开她身上的束缚,先是暖毫,然后是腰带、外衣、中衣——
“住手!”她虚弱地低叫,却无力阻止,她身上已近乎一丝不挂。
南天仇并没有解释,而是缓缓将她放进一座池子里。
“这是……”她这才发现,洞窟里一点都不冷,而这座池水,是冰的,可是她却觉得很舒服,疼痛开始舒缓。
“血手印,是一种极为阳刚的武功,中掌的人会逐渐开始觉得全身炽热、疼痛,最后脱水干涸而亡。
这种武功唯一的解法,除了以极为阴柔的武功打中同一处,才能化掉炽热。”他解释。“但是以你的身体,绝撑不到找到会那种阴柔掌法的人。我曾经研究过这种武功,以同样的疗伤原理,只要能化掉身上的掌印、化去炽热的疼痛,你应该就不会有生命之危。”
所以,他才带她来这里?
他没有多看她裸露的身躯一眼,只是动手收着她的衣物,放到一旁。
“你在里头待着,别睡着,二个时辰后,若我没有进来,你就自己起来。但记住,千万不要多泡,否则这座冷池会冻伤你身上的气脉。这种方法医治比较耗时,答应我,你会听我的话。”他郑重要求。
在离开之前,他必须治好她。
“好。”她点点头,看出他的认真。
“好孩子。”他习惯想抚她的发,伸手到半空中,却又硬生生收回,起身走向洞窟外。
“南……”她张口,却只是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洞外。
就算唤住他,她又能和他说什么?她很明白,人一旦在受伤后,是很难原谅那个伤害他的人。
就像她,不也一直记着那些不想记得的事,就算不恨了,也很难原谅。
小时候,师叔、师伯们的徒弟,一直都以欺负她为练功之余的消遣。就算后来她们道了歉,但她永远无法忘记那些事。
他会不会就此丢下她一个人?!
这个想法让她心头一震,几乎就想立起身,看看他是不是还在外面。如果不是及时想起他的交代,她会真的冲出去。
她必须在池子里待两个时辰,才可以起身。
他说过救人不会只救一半,她的伤还没好,他不会走的。她努力安抚自己。
惶惶然,两个时辰过去,他并没有进来,她依他的吩咐起身,替自己穿好衣服,感觉伤口不再那么痛。
他应该在外面吧!
她迫不及持走出洞窟外,迎面而来的冷空气让她感觉一阵寒冷,她才发现她忘了把那件保暖的大衣带出来,但是她太急着想看见他、证明他没有走,刚刚只是她的胡思乱想,所以顾不得回去拿,只是直直奔向马车。
没人?!
她转身看向四周,都没看见他。
“南天仇。”
她开口唤,没有人应声。
“南天仇!”
她放大音量,依然没有人理她。
“南天仇、南天仇!”他真的走了?!
“南天仇……”她叫着,跑向四周去寻找,就是没有看见他,她不死心地又继续找,但始终没有看见他。
“他真的丢下我……走了……”跑了好一阵,她喘息地回到马车旁,这才感觉到四肢冰冷,又累。
又没力气。
她双手环抱着自己,缓缓滑下马车边,坐在地上。空气冷,她的心,也好冷。
他终究还是走了,又……只剩她一个人了……
没关系的,没关系,她应该早就明白,没有人会一直在她身边,她是注定要孤单的,她应该习惯了。
可是,为什么她一直安慰自己,心还是好像破了一个大洞,空空的、轻轻的,像什么重量也没有。
黑夜的密林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连自己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冷……好冷。
她的手指,冻僵得像冰,身体也像是不再发热。
“南天仇……”她低喃。
如果两个多时辰前,她唤住他了,他会不会就不走了?她知道她不该依赖他,可是,她真的好怕,也好怕一个人。
她以为不要接受、不要感觉,就不会难过,但为什么现在,她还是觉得难过,觉得心好痛、好痛?
如果她想活下去,现在回到洞窟里,也许可以让自己保暖,她还可以救自己。
可是,她却不想动了。双手,连同曲起的双膝环抱着自己,下颔缩放在膝上,她将自己缩成一团:
师父走的时候,不要她难过,所以她没有哭,现在,却是哭不出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哭了。
她已经孤单了很久,现在,也许连死的时候都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人会发现、没有人会在意眼皮突然变得好重,身体轻飘飘的,所有的感觉开始变轻、变淡,连痛楚也渐渐远离她。她忍不住闭上眼,朝那个虚无的地方飘去。
没有感觉……比痛楚……要好多了……
qizon qizon qizon
爹……娘……
羽儿,快走,不要留下来、不要管爹娘,你快走,永远不要回来!
娘……
答应我,不要伤心,要好好活下去。
我答应……师父……
这世上除了杀齐盛庸,难造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事吗?
你那么聪明,却始终不愿意睁开眼看我。你只想着要报仇,拼上性命也无所谓,但你有没有想过,我有什么感受?
不论是睡着、还是昏迷着,她在梦里也不曾安稳。
她从来不是一个能看淡所有事的人,偏偏逼自己冷漠。她对失去亲人的恨有多深,感憎就有多强烈,所以她不快乐,对生命的孑然无所适从。
如果,她不要这么倔强就好了。
当初令他动心的倔强,后来成了令他心痛的源头。在情爱之前,他也只是一个得不到所爱女子青睐的平凡男人。
如果她不要这么倔,也许就会接受他。但如果她不是这么倔,他也不会独独对她动心。
“南天仇!”她呓语低叫。
“我在这里。”他一手握她的,语音沉稳而温柔。
仿佛感受手掌传来的温暖,她紧皱的眉头变松了,苍白的面容不再充满不安。
南天仇无声低叹,以布巾轻轻擦拭她身上散出的汗水。
当他回来时,发现她冻昏在马车旁,差点吓得连魂都没了。在发现她还有呼息后,顾不得惊吓,只能快速将她移人洞窟之内,先以内功替她趋寒,等她身上的体温渐渐回升后,再将她实人温水池里,一会儿后再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