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刀呆住了,随即心痛欲死地低喊:「兔儿,我给你瑰玛,给你……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的吗?现在我要你履行条件。」
金兔怔了怔,虚弱地浮起了一抹笑,「你挑了一个最烂的时机……跟我开口要……
我现在快没力气了……就算你要我下床……捡个铜板给你……我也……也走不动了……」
他听着她的笑话,看着她的笑容,心脏登时被撕碎成千千万万片。
「不,我不要你耗费任何力气,我的条件是要你永不离开我,你听到了吗?」他伏在她耳边痛哭,狂吼着,「不准离开我!这是我唯一的条件!」
金兔眨了眨眼睛,滚烫的珠泪潸潸而下,「傻……瓜……傻侯爷……」
他这份刻骨铭心的情,教她如何还得起?她已经没有下辈子、下下辈子可还了。
行刀向口始至终以为她是毒性发作病胡涂了,所以才会将瑰玛和月兔的事扯在一起。
他心碎地想着:都是他不早点儿把瑰玛送给她,才会让她都只剩下半口气了,还得想尽办法要求他取出瑰玛。
他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脸蛋儿,不愿须臾稍移,瘖痖地吩咐道:「江妈,请你将我五斗柜的第一只抽屉打开,瑰玛玉就在那儿。」
「好好……」江妈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连忙拉开柜子取出晶莹透亮的瑰玛玉,放在他的手上,声音已经哽咽难辨。
行刀轻轻将那方瑰丽透明、流转着五彩光华的千年古玉放入她的小手掌里,用自己的大手紧紧包裹住。
「瑰玛在这儿。」他咬着下唇,还是忍不住呜咽了。
金兔手心触着莹然温润的瑰玛,脸蛋儿涌起了一丝酷红,她心满意足地笑了,「我要走了……我要……完成任务……你……你要保重……好好爱护自已……如果我没死的话……我一定会回来……陪……」
她话未说完,人已消失在床褥上。
行刀大手一空,不敢置信地瞪着空空如也的床铺。
「不,不……」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她消失了!难道……难道……
众人也都惊呆了。
难道她真是月兔,因为完成任务就回到天上的广寒宫了?
行刀摧肝沥胆地狂叫了一声,「不……」
瞬间晕了过去。
* * *
行刀大病了一场,整整躺在床上半个月。
苏老爷子看爱子痛不欲生的样子,他也难过得要命,可是眼前他做什么都没有办法治好儿子的心病--心病得用心药医,而最好的药引子已经永远消失了。
他可怜的儿子,可怜的金兔啊!
没法子了,他想到了和儿子犹如亲兄弟的子丹和海澜,或许可以请他们过来帮忙劝劝行刀。
他们三个人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又是死党,如果有他们两人来劝的话,行刀多多少少心里不会再那么悲痛吧?
可是就在他要差人去凤、黎两府时,凤家也派人来想请行刀过去劝劝子丹。听凤家的人说,他们也到黎家找过黎公子了,同样都是这样悲痛欲绝、不吃不喝不睡的。
凤家公子瘦了一大圈,整个人失魂落魄,黎家公子也是缠绵病榻、了无生趣……这……这不是跟他们家儿子一样吗?
是得了鸡瘟还是怎的?为什么他们三个同时这么凄惨呢?
苏老爷子听到这消息之后,也只是暗拭老泪,命江妈过去看望安慰一番了。
只是……恐怕这三个孩子都得了心病,不是寻常药石能医啊!
* * *
半个月后,行刀挣扎着下了床,虚弱憔悴的脸庞充满了深深的恨意,他手里攒着一张保留近一年多的纸条,慢慢地来到了香水小楼。
「侯爷?!」奉命看守水晴的几名高手连忙扶住他。「你怎么下床了?你的身子--」
「我不要紧,她呢?」他的眸光冰冷似霜雪。
「在里头。」他们义愤填膺地日道,「可要属下将她揪出来?」
「不……」行刀用尽了力气让自己站稳,一步一步走进香水小楼。
「侯爷--」
「你们守在外头,不要管我。」
他走进香水小楼的花厅,疲惫狼狈又满面凶恶的水晴一见是他,气得冲了过来。
行刀高高举起了那一张纸甩向她,阴郁冰冷地开口,「你自己看!」
她被迫接住纸条,有些吓到地仓皇一退,「这是什么?」
他冷冷地看着她。水晴打了个寒颤,只好低下头来展开了那张纸……她愈看手愈抖,脸色刷地惨白,整个人像风中落叶般颤抖了起来。
这纸条上的字迹她这辈子永远不会认错,是水晶的字!
苏哥哥,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我知道你好喜欢我,也知道你是我第一个动心的男子……可是……可是自从遇到了柳郎之后我才发现……我们之间爱得不够……至少是我不够爱你。
柳郎才是我一生中的真命天子、我真正追寻的男儿,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我可以继续骗你,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假装我们还能共度一生,但是我骗不了自己的心……
今夜,他在柳树淮河畔等我,他说如果我不去的话,他就往河里跳……苏哥哥,我怎能抗拒得了这么爱我的一个男人?他爱我甚至远超过爱他自己的性命……
对不起,我走了,我发誓我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会深深为你祝福,求求你原谅我好吗?你最是宽宏大量的……求你……我肚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求你看在无辜的孩子份上原谅我吧!
以后我会告诉我的孩子,他有一位好了不起的伯伯,这位伯伯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是个威名远播的大将军……
苏哥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我们走了之后,求你不要追来,好吗?
相信我,我跟着他会非常非常幸福的。
晶妹
水晴颤抖地看完了纸条,脸上的血色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需要再多作解释她也知道,这个傻妹妹是跟着一个爱情骗子走了……抛弃了可以呵护她、照顾她的男人,选择了一个任凭她和女儿踏上黄泉路的混蛋!
行刀冷冷地看着她,彷佛要将她冻结。「后来我快马加鞭追上了他们,水晶跪在地上求我放过他,她说那个男人一定会给她幸福……那个混蛋也口口声声说一定会好好待她们母女……所以我放手了。」
只是没想到他的一时心软带来了这样悲惨的结果,甚至殃及金兔……
一想起金兔,他的胸口又剧烈地抽痛起来,痛到几乎喘不过气。
水晴哺喃自语,整个人都呆住了,「老天……我做了什么?我竟然……害死了无辜的金兔……竟然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这几日我派出铁骑追踪,柳凤云……就是水晶孩子的父亲,他落脚在岭南,依旧靠着招摇撞骗过活。」他倦了也累了,这横生的怨恨就让真正的局内人去解决吧!
水晴倏然抬头,憔悴的脸庞闪过一抹惊奇,「你的意思是……」
「我会派一名属下送你到岭南,之后的事再与我无关,你是水晶的姊姊,水晶的事从此以后由你由自己扛起。」他转身,赢弱的身子依然坚强屹立,缓缓走出了香水小楼。
半晌后--
「苏侯爷……对不起!」水晴在他背后大声叫喊,止不住悲痛自惭的情绪,掩面痛哭起来。
行刀听到了,可是他眼底再也没有泪了。
金兔走了,把他的喜怒哀乐也带走了,他现在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再也无法感受任何的感觉了。
悲又如何?欢又如何?爱恨已随心爱的人逝去,从此以后,他还剩下什么?
* * *
风陵醉楼
行刀满面胡碴,落寞憔悴地坐在花厅里,看着桌上满满一盆金兔爱吃的花椒盐炒花生。
有下酒菜、有烧刀子,可是他连动也没动。
因为他脑海正回忆着金兔中毒前的最后一幕--
「你快要把我的下酒菜吃光了。」
「谁教江妈这味花椒盐炒花生太好吃了,早上我已经吃掉一盆了还不过瘾,知道她也送了一盆来给你下酒,自然就往这儿来罗!不吃你的难道还吃到老爷子那里去呀?」
「这叫作人算不如天算,有很多事情是注定好的,该你的就是跑不掉。」
「我决定了……无论如何,我永远永远要跟你在一起。」
他怔怔的眸光闪动着泪光,过去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早已在脑海中迥荡千万遍,尤其最后这一幕更教他鼻酸心痛。
「金兔……」他轻轻地唤着,声音深情而破碎。
彷佛这样叫唤着她,她就能再度出现在眼前--
就像以前一样,笑意盎然地蹦跳到他面前来,或吵嘴或嘻笑或对吼……
可是这一切永远都不再有了,没有了,消失了……
行刀捂住了睑,泪水缓缓渗出指缝间。「金兔……」
一阵熟悉得像梦一般的桂花香气轻轻缭绕而来,记忆深处的某一页缓缓被掀动了 桂花香?桂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