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睑又红了,推开了他。"给人看见成什幺样子?"
薛神医轻咳了一声,眉开眼笑,"现在我们可以去看看娇娇小姐的"病"了吗?"
太医们也笑了,背着药箱配合地演戏去。
天下太平,倒也难得有这等好玩的事儿来玩玩,他们还真庆幸今天来对了呢!
"记得表情要凝重一点喔!"银兔不忘叮咛。
老先生们嘻嘻哈哈的声音远远传来,"知道了!"
海澜自银兔身后轻轻揽住了她,笑着偎在她柔嫩的颈项处,"妳真了不起,居然能让这群老神医们也跟着妳起哄。"
她转过身来,很自然地抱住了他的腰。"我有魅力呀!"
他撩眉,故意装作不信,"真的吗?"
"其实呀,人心都是肉做的,何况老先生们每天治病救人,生活也很沉闷,有机会玩一玩不挺好的?"看着他怀疑的眼神,她连忙澄清,"我没有跟他们收钱,也没有威逼他们喔!是他们好心自愿要帮这个忙的。"
他笑了,偷亲了亲她香嫩的脸蛋。"我没有不信妳,相反的,我觉得妳这计画相当好,真亏了妳这小脑袋是怎幺想出来的?"
"我这颗脑袋是天生拿来做生意算计用的……"她这才想到,"喂!都已经过那幺久了,店铺到底装设好了没?还有一流的点心师找好了吗?我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三个月期限一到,我完成任务就得回广寒宫了……你是不是想拖上三个月,然后让我半毛钱也没赚到就回月宫啊?"
一提到这个,海澜的神色黯然落寞了。
银兔自己说完话,也是一阵椎心刺骨的疼……
她小脸苍白,轻轻地摸摸他的脸庞。"对不住,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只是我们约好了三个月的期限,期限一到就要照约定做的,何况我在你家也赖得够久了,你一定巴不得我这小捣蛋鬼快走。"
他郁郁地看着她,"我……并没有巴不得妳快走,事实上……事实上……"
他还能说什幺?还能挽留她吗?
三个月是给她也是给自己的期限,三个月之后,就必须要给予承诺了,难道还能要求她一辈子不求名分,这幺暧昧不明地留在进遥侯府吗?
就算她肯,他也不忍心这般委屈她,可是说承诺……实在太难了。
她心存冀望地凝视着他。
海澜吞吞吐吐,最后说道:"我……我已经找好了点心师,等到店誧一装设好,妳就可以去指挥大局,好好地海赚一笔了。"
他想要让气氛轻松些,故意滑稽的说,可是两个人都没有笑。
"我们……还是先去看娇娇那儿怎幺样了。"银兔垂下睫毛,掩住了一抹深深的失落。
他无言地点点头,牵起她的手,两人脚步沉重地往外走去。
哭得死去活来的黎老夫人已经被大家给请了出去,除了怕她太伤身子外,也因为她实在哭得挺吵的。
这样子教老神医们戏怎幺演下去呢?
方儒垂手站在神医身侧,眼睛红肿,暗地里不知道已经哭了多少回。
看着娇娇病得这般憔悴,他实在心疼不舍啊!
"脉象虚弱、气火失调,她的五脏六腑都受损严重啊!"董太医首先摇头。
"既有寒气之象,又有虚热之兆,一二寒愈盛,表邪脉故浮,可见病淤在里……"
李大医接着摇头。
"气乱滞留,恐怕非下猛药难医呀!"张大医再摇头。
听得方儒差点气断脉绝,娇娇还未死,他就先翘辫子见阎王去了。
伺候的丫头们也频频拭泪,焦虑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太医,求求你们一定要救表小姐,求求你们,无论是什幺样的药,我都可以去买……去买……"方儒情急之下,跪下来哀哀恳求。
躺在床上的娇娇听得一清二楚,她起先是窃喜着太医们的配合,再来是气恼黎哥哥为什幺还不来,可是最后却不由自主地被方儒的哀哀痛绝所打动。
小季子……你很担心、很伤心吗?
她闭着眼睛,泪水情不自禁地滚落。
可惜我不爱你呀,我爱的是黎哥哥,虽然一直以来都是你陪我放纸鸢、逗我笑、逗我玩,甚至还为了我摔下树断了腿……
可是……可是我不爱你呀!
娇娇几乎喘不过气来,又难过又伤心,在心底叨念的同时,胸口也奇异地酸楚难耐起来……
听着方儒的求恳,她真想立刻坐起来告诉他,她没事,他不要这幺伤心啊!
可是娇娇还是强自忍住了,虽然忍得好痛苦。
她的脑海陡然回荡起银兔说过的话--"方儒是真心陪着妳的……女孩儿的终身大事要紧,要找一个两情相悦的人才可以……"
两情相悦……
她不自觉又想起了那满怀的雪白色小玲珑花。
"太医,求求你们想想方子,一定要救表小姐啊!"方儒眼泪滚滚掉落。
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只缘未到伤心处啊!
太医们相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见一缕笑意--果然是个痴情汉子。
薛神医轻咳了一声,"这救命的方子不是没有,我这儿已经想好了该下什幺药,但是名药易得,最难得的却是这药引子。"
一听见娇娇有药可医,方儒眼睛亮了起来,苦苦哀求,"敢问神医,这药引子究竟是什幺呢?只要世上有此物存在,我上天下地也要去寻来,求求你告诉我。"
偷偷躲在门外的银兔好感动,她紧紧握着海澜的大手,在他眼中也看见了一抹震撼感动之色。
方儒,好样儿的,就是这样!
"这个药引子嘛……"薛神医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为难地看了李太医一眼,"李大医,你想的药引子应当是与我的相同,不如就由你说吧!"
李大医假意叹了口气,也很为难,"这药引子说难也难,说不难它倒也不难,可是有伤阴德啊!"
"究竟是什幺?"方儒都快要疯掉了。
"情人的眼泪。"李太医摇头晃脑地说。
蓦然,门外无声无息飞进来一枚小铜钱,敲得李大医差点晕倒。
他瞥向外头,门外的银兔正冲着他抹脖子、挤眼睛的。
不要乱讲啦!照着剧本来好不好?她拚命比手画脚,就是不敢发出声音来。
海澜差点笑出来。
李太医抓抓头,不好意思地更正道:"咳,是是……老夫刚才说错了,是有情人的眼珠子啊!"
"眼珠子?!"方儒和丫头们全傻住了。
躺在床上的娇娇险些叫出来。
什幺东西啊?原先不是这样说的嘛!只是说情人的一块肉……几时变成了眼珠子?
割了肉还会长出来,眼珠子挖了可就生不回来了!
就在娇娇急得要命,却又不敢胡乱动弹的时候,竟听到方儒清亮又坚定地喊道--
"我愿意!"他深情地望着床上的娇娇,痴痴地喃道:"只要能够救她,我双眼珠子都可以取作药引。"
老先生们差点热烈鼓起掌来。
薛神医很配合地打开药箱,"锵"地一声取出了一把锐利小刀子,一睑冷面杀手的表情,"那……我们就来吧!"
方儒跨上前一步,视死如归地睁大了眼睛,以方便薛神医挖取。
丫头们低呼着闭上了眼睛,谁都不忍心看见这一幕。
躺在床上的娇娇泪流满面,她再也忍不住跳了起来,急急挡在方儒身前,哭叫道:"不要,你别伤害他……"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在大门边的银兔胜利地瞥了海澜一眼。
海澜拍了拍她的头,既诧异又佩服,唇办贴近她耳边,"厉害!厉害!"
方儒呆住了,又惊又喜又错愕地看着娇娇,"表小姐……妳……妳好了?"
娇娇回过头来,泪如雨下,扑进了他怀里。"傻瓜,你这个大傻瓜,你怎幺能把眼睛给我呢?你这个大傻瓜……从小到大,你为我做的事儿还不够多吗?"
方儒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但是太医们欣慰的笑容和怀里柔软芳香的身子,还有在门边探头探脑的银兔--
他突然有一点点明白了。
银兔终于走了出来,身后是满脸笑意的海澜。
银兔拍着手笑道:"啊哈!巧计逼出真心人,我真是太佩服我自已了!"
方儒这才完全明白,这是一场戏,为的就是要逼出自己的真心,让娇娇知道他的心意。
可没想到娇娇竟然也舍不得拿他做药引……
方儒泪眼蒙眬了,紧紧拥住怀中心爱的人儿。"表小姐……"
"我是阿娇,"娇娇抬头望着他,在这剎那间,看见了什幺叫作真正的爱情。"对不起,我竟然漠视、伤害了你这幺久,可是我从来没想到……原来我心底也是舍不得你的。"
直到方才方儒要用眼珠子做药引救她,她才登时领悟了,她不能让他伤害自己!
从小他就呵护着她、照顾着她,为她跑腿、为她受伤,现在该是她学会付出,保护他的时候了。
什幺叫作幸福?在这一剎那,她总算明白了过去接受的点点滴滴关怀就是真金不换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