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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白煦趋于和缓的面孔,连丽秋壮起胆子问:“为什么我不能去?”

  “你今日的厥辞只说与我们师徒听到,在下尚可容忍;然而大庭广众之下,若再无状陈述、毁人名节,将要如何弥补?你身为女子,应当明白名节的重要,又何苦践踏于其他女子?你还是留下吧!”

  无意再多言,伴着叶盼融走出厢院,留下呆立震惊的连丽秋。心急于自己名分恐难固,却也不敢造次地违逆白煦,硬说要跟去的话。若是惹他厌极,怎么顺利当上二少奶奶?十年虚度青春又如何?白家上下仍是全心向自己人,哪怜惜得了她?她太明白世情冷暖的道理了。

  只是……共事一夫为何会惹怒白煦?难不成他要叶盼融而不要她?这……可怎么办才好……

  第七章

  “千桃山”的景致是开阳一绝,尤其在春秋雨季,引得骚人墨客竞相来此吟咏诗词。有姹紫嫣红的香花开满遍野,千万株桃花错落有致地绽放在尖削的山形之间,由山峰垂至谷渊之地,净是无边桃春丽色。千桃山的美在香花、在险峻的山形,交错成柔与刚的对比,惊叹了每一双眼。

  今日风寒了些许,游人稀少,但寒风吹拂桃花落成雨,美得眩人心魂。不畏寒的人,才有幸观看此美景。

  由白熙领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山上走。地形陡峭,只有识途老马才懂得挑好路行走。白熙身为开阳人,自是当仁不让。一路上还不时停下来呼喊后方贵客,小心足下。

  除了十名奴仆扛着野宴用品之外,一大群游客声势更是浩大。白熙与妻妾、白煦、叶盼融,再加上赵紫姬,以及四名门公子与玉婉儿。

  说来也好笑,与名门四公子并称不上熟识,但这次来访,彷如大伙已然熟透,以知交视之。白煦能含笑以对,叶盼融则暗自凝眉,不晓得熟识的速度竟可如此之快!

  “白公子,听说你已有未婚妻了,是吗?”将马驱近白煦,玉婉儿尽量低声探问。其实她真的不想再来叼扰他们,只是事情走至此,又跳出一些意外,是她始料未及,便只好厚着脸皮再次出现了。她以为感情上而言,叶盼融会是走得一帆风顺;可惜波折仍是多得令人心惊,最最可惜的是——今日未能一睹白煦未婚妻的庐山真面目。

  “玉姑娘这么问,有何指教?”白煦一直不明白,这小女子何以对外人的事兴致勃勃?依她的伶慧程度,不该是那种好挖人隐私的多舌之人玉婉儿老实回应:“我以为你是爱着叶姊姊的。”

  “我爱她如血亲至宝。”但并非男女之爱……对吧?

  “你会娶别个女人吗?”她直截了当地问。

  白煦并没有马上回答,低头沉思良久,才缓缓笑道:“我应该是不会娶任何女子。”

  “为什么?”这是她没料到的答案。

  “一旦我有了妻小,盼融便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我是她世上的唯一亲人。若她终生未遇着深爱的男人,我怎么忍心先她而幸福?”那爱钻牛角尖、又极端偏激的孩子,不会眷恋不属于她的东西,也不与他人分享同一物品,宁割舍,也不占有、不争取。

  玉婉儿早知道白煦宅心仁厚到什么地步,但当他侃侃而谈时,仍不免又感动上一回。沉缅在他磊落的光晕中几乎无法自拔,但在感动的同时,仍不免讶异:“既然以她的幸福为前提,为何没有想过与她结成秦晋之好,共度一生呢?那么,你终生不必担心她过得不好,亦无须与她割舍掉浓厚的情分。”

  与盼融成亲!?为何人人都错以为他的用心必得以成亲来回收呢?人与人之间不能纯粹关怀,而非要有个目的来表示圆满吗?多么荒唐!

  “在下从未有目的去收养盼融!”他严正声明。

  “这已无关乎收养的初衷,而在于如今叶姊姊已届适婚年龄,心境与外貌皆已成熟,您又怎么肯定当年存着的孺慕之变,如今不会转成女对男的倾慕呢?三四年来,冰叶遇过的男人肯定不少,何以她未曾动过心呢?如果不是真正的无情,便是心中有人了,您未曾想过这问题吗?她已不是小孩子了。”一直以来,她便猜测这对师徒的情分由来以久,此刻印证了白煦收养叶盼融的事实,果真是渊远流长。

  叶盼融当然不是小孩子了。白煦闪神地回想到当初蒙住眼为叶盼融疗毒时,虽全神贯注于医治,但手下的触感仍不免强烈意识到自己碰触的是一具成熟的少女身躯……鼻息忽尔有些滞塞,不自在地抹去心中差点浮上的绮思与脸上的半丝狼狈。老天爷!他怎能深思这种龌龊事?简直是枉为人师表!

  见白煦沉默不回答,玉婉儿想了会又道:“也许因为你们早已夹杂了太多大浓的情分在互相关怀喜爱着,并不刻意去区分为亲情或爱情或其它种种。我们这些外人是不该硬要排挤掉其它关爱,而硬要以爱情来加诸你们身上,毕竟俊男美女能给人的遐想便是如此这般。只是,今日我太过逾越交情与你谈论这事,无非是希望你们往后仍是在一起。我非常喜爱叶姊姊,也敬佩她的行事作风,希望她日子过得好。我斗胆以为,她的‘好’来自你身上的付出,其他人无法取代。你——从未想过以爱情来看待她吗?”

  爱情?那种强烈的占有情感,可以使人彷如飞升云端,亦可使人沉坠黄泉阿鼻,何苦轻易去沾惹?世人可以向往之,却不该太轻易去尝试,也不该想望凡事可以由爱情来解决;何况,这岂是单方面倾心决定便可定论的?

  “我不能擅自决定任何事。”他语重心长地说着,不经意回眸看着后方离群独行的爱徒,她也正好看着他。他点头一笑,她的寒色才见稍霁,可见四位名门公子试图引她开口的行为已快惹火她了。他得快些结束与玉婉儿的对话,前去安抚她。私心下,他并不想再由得玉婉儿一再探索,只因这小女子有看穿透人心的慧眼。虽然与她谈话相当有意思,但同时,也一再攻向他不愿深思的问题。

  玉婉儿也正看到他欲寻向爱徒的心思,也不愿绊住人,只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因为付出太多恩情,使你不能妄动,怕成为一种勒索吗?”

  聪慧至极的女子,不愧为“应天第一才女”!他没有回答,只是以笑容表示她猜个正着。他十数年来未曾想过其它,更不容许自己去想。他只知道叶盼融极端欠缺温暖,他尽其所能地给予,她的需要是他一心想付出的。

  但……如果是爱情呢?真正是他没想过的。

  此刻自是,他也不愿去想。

  正要驱马回转与爱徒并行,不料前方突然传来白熙心神俱裂的狂吼“赵姑娘!小心!”

  众人看到的,是马车上的赵紫姬突然往山谷中跌落!由于马车正要回转过一处艰险的峭壁处,车轮突来一阵颠簸,便将坐在外侧的赵紫姬给甩了下去。

  慌乱成一团的队伍中,只见一抹白影如掠光,毫不迟疑地飞纵下山谷是白煦!

  “哎呀!二少爷怎么跳下去了?”随行的总管尖呼,端差没昏死过去。

  他是有武功的,并且功力深厚。

  在几次借石使力飞纵近她身时,面朝上的赵紫姬直直盯着那抹若飞鸿而来的雪白光影,直到他终于抓住她,扛住她下坠的身影;正欲栖身于峭壁上突出的松树往上使力时,赵紫姬条地攻出一掌朝他心口,全然无防的白煦硬生生接下胸口的剧痛,同时颈背上似有尖锐之物刺入,令他霎时吐出一口浊血。

  正常受攻击的人在此时早该将怀中罗刹丢开,任其跌落绝谷粉身碎骨;或者功力更上乘的人,早在地出手时便可放下她躲过攻击,但白煦不是任何人,他是下来救人的。含住一口真气,不让血气再倾吐出口,任其在胸臆翻涌创痛,也不让真气流散。右手成拳,将她身躯往上推去,无论如何也要救她一命。

  “师父!”功力深厚的叶盼融看到了谷中的情景,立即飞身纵下,与赵紫姬错身而过时,以牙还牙击出一掌,将她更快送上去,也让她受到重创。

  无心理会赵紫姬何以不防不守,一心只想救白煦的她,无意以石借力,任自己坠落的速度犹如失足之人,张惶地寻找白煦。

  终于在几近山谷底、山涧之上,长着一株强劲的古松,托住了白煦无力自救的身躯。

  她缓提真气,让自己坠落的身形渐缓,犹如一只飘落的黑羽毛。她并不确定古松能否托住两人的重量,于是在古松的上方寻了目标,抽出银剑利入岩石之中,剑柄权充立足之处。她抱扶住自煦,急唤着:“师父!”为什么他身上全是血?

  咳出瘀血,白煦不让自己昏迷,极目看向落下的地方,并不想让叶盼融耗去真气扶他飞上数十丈的高处。刚才赵紫姬动手时,为了怕她被锐石所伤,他以背承受,此刻已是血迹斑斑,哪里舍得爱徒为了攀上去而受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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