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家垣赫的子弟,幸好仍懂一些人情世故,否则只能当个败家子了。
季潋滟直到此刻才算对他们评估完毕,认为舒大鸿这次的烂好心没被躇蹋。起身道:“你们慢用,别客气,我出去一会。”
带她倩影消失在门后,温婉娇弱的路雅风之低声问着:“衡哥,他们好似怪怪的……”范衡添了块木材,才看着门板:“没事的,我已放出烽哨火炮,待会泉州总部会有人来。而我看,那男子的脸憨厚,像是农人苦力,不会有事的。”
“但那姑娘并不简单呀。”路雅风细声道:“她太美丽,不似住在这种地方的人。”细心的她早已发现未婚夫不寻常的眸光在那女子身上多停驻了几分,那是以往不曾有过的事呀!
范衡微微一笑,不语。
门外。
依然下雪,但风势已减缓。季潋滟来到另一间破屋子,目前权充马房的地方。
一匹受着轻伤,通体雪白的骏马已被包扎完毕,正依着舒大鸿的手掌磨躇着。
“你怎么过来了?”见她没有披大氅出来,他脱下大袄给她披着。
“好骏的马儿,我喜欢。”她双手搔着马鬃,立在他身边。
舒大鸿被她的说辞弄得心惊,低呼道:“你不可以挟恩向人要报酬!”
“我会做这种没品的事吗?”她睨他。
她会。但他没胆据实说出口,有前例可循,她向是不吃亏的。施恩的对象是穷人也就算了,但倘若是富人,那么她大抵是不会放过的。她说这叫“劫富济贫”以平衡世间悬殊的贫富差距。
“反正……不行啦。”
她从善如流地点头:“好吧,反正我们已买了房子,暂时不缺银两花用,倒也不必计算得太仔细。可是我并不怎么喜欢他们那种天生高高在上的气息。”
他憨憨地笑,抓了把秣草马,不在意道:“有钱人家总会身段高些,至少没有失礼,就很好了。你也不必有这种与生俱来的傲气?”
“我有吗?”她双手插腰地问。
闻到火药味,他立即拔腿逃出去,竟是不怕死地回答道:“当然有。”
“死舒大鸿,有胆别跑!”她大叫着,抓起外裙裙兜了一团雪,边追边丢他玩了起来!哪里还有什么怒气,清脆的笑声爽朗地逸出她红唇,尤见他在软软的雪地中跑得艰辛,像只大熊似的更是令她欢颜大展,不过她走得也困难万分就是了,最后跌在雪地中印出一个大窟窿,宣告阵亡。
舒大鸿连忙跑过来扶起她。她便靠入他怀中,不想起身了。
“我们进去吃东西了吧!我记得还有一袋子头可以吃。”
“为什么我们得吃又冷又硬的子头?”她问。
“热汤面全留给他们吃吧,人家远来是客。”
“呵!都给人反客为主了,咱们又不是他们的人。活该让他们支使?”她双手圈住他脖子.。“我没力气走了,抱我进去。”
“哦。”他轻易抱起她,往屋子走去。
午饭过后,一队人马莅临了破屋,全来恭迎少主,以及讨论仇家之事,活似这儿已是他们的地盘。
凡是人类,都会有一种“属性”,自然而然会与自己身分相近的人结交,而对下阶层者虽不会有不屑之言行,但也会习惯性的颐指气使,稍有礼貌些的问候都有施恩的意味,看得人刺目不已!
一大群人前来此处,先是见到破败不堪的建,再看到衣着既旧且有补丁的舒大鸿,当下就认定是比乞丐高级不到哪儿去的贫民老百姓。
所以,一问明了其少主在此,便大剌刺地走入屋内,连询问一下主人也不曾。
要是在以往,当她季潋滟还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时,她不会以为这有什么不妥,因为以前她家的总管前去探访佃农也是不询问便直接进去的,没有人觉得不妥,连那些佃农们也习以为常,不被尊重是平常的事,因为他们仰富人鼻息而活。可是,如今角色易位,才知道这种理所当然的无礼有多么教人难以忍受。
她想,这些人的“感谢”之情势用钱才来打发的吧?
坐在马房前的台阶,自始至终动也没动一下,任那票人来来去去,如今正在高谈阔论。不久,她见舒大鸿端了盆水出来倒,看来是已处理好那位少主的伤口了次彻底的小跑堂。
见他往这边走,还以为他要来与她聊天呢!却只听他道:“他们叫我去城里买些酒肉回来。”
听得心火直往脑门冲。她用力抓住他衣袖,差点尖声大骂,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道:“为什么叫你去?”
“他们没空,我反正没事就帮他们一下。”
“死人才没空!哼,我火大了!”她抓起一把干草,拿出打火石点了一把火子走去,索性用一把火烧得精光,反正她不想住了!
舒大鸿一直不明白她在做什么,直到看到她引燃窗棂上的木条,像在放火,他才飞身过去灭火:“你在干什么呀!”
“我才要问你这个呆子在做什么呢!拜托你有点主人的威严好吗?他们凭什么这么待你?”趁他手还没抢到,她把火把往屋内丢去,恰巧丢在干草堆,火势轰地壮大,当场不可收拾。
里头的大人物们飞快地冲出来,狼狈不已地以为有什么仇人来犯,十来个人立即摆出应敌架势。
“谁?出来!是谁?”泉州总部的负责人负责大叫。
本来舒大鸿想解释的,但被季潋滟狠狠一之后,再也不敢多事。
她笑嘻嘻地伸出纤手玉指:“在那边,我看到几个黑衣人从那边跑走了。”
“张三、李四,立即护送少主回去总部其余的跟我来。”负责人吼完,率先冲向她指的方向。
那方向很不巧的是一片沼泽,被大雪掩住,七八个大汉站在上面就有好戏看了。
范衡拱手道:“真是抱歉,连累了你们夫妻俩。”他叫着手下:“张三。”
张三立即奉上一袋银子:“你们去买问好屋子住吧!住破庙挨不过冬天的。”
舒大鸿正想拒绝,但给她暗中拧了下。
季潋滟巧笑倩兮地走近,差点炫花了张三的眼,但她可不是走过来接银子的玉足,踢飞了他手上那包银子,轻俏一个旋身将半空中的荷包打入屋子大火中。拍了拍手,轻描淡写道:“是外子给了你们方便,被烧的也是屋子,所以这些“薄酬”就让屋子享用吧!”
“喂!你──真不知好歹!”李四傻眼完了后,首先叫出来。
“对呀!给脸不要脸!”张三也羞怒交加。
她冷笑一声,正想说什么,却教一批黑衣人打断:“姓范的!可给我们“天火帮”找到了吧!天堂有路你不走,如今只有去走奈何桥了!来人,上!”十来个拿刀的人杀气腾腾地飞奔过来。
舒大鸿第一个反应是将季潋滟搂上尚未被火波及的屋顶上,就要下去助人──“站住!坐着看就行了!你不许给我下去!”她牢牢抱住他的腰,说什么也不让他下去。
“喂!女人,我们学武的人不能见死不救,我,”“安心啦!现在还没有人死。来!咱们合算合算。”她为了防止他跑下去,索性坐在他腿上,一手勾住他脖子道:“你看着,这十一个黑衣人的武功程度如何?”
“中下。”这是他的标准。
“比起上回你抓到悬赏一百两的那名凶手呢?”
“这些人算高强了。”
“好。”她立即发动脑中的商人本色,斤斤计较了许久。眼见势单力薄的人节节败退,而唯一武功可见人的范公子又必须保护“再度”昏倒的未婚妻;看来这笔生意挺好赚的。
“我得下去了!”他开始着急,根本没注意到此刻美人在怀。
“好,下去吧!记得打倒一个就用穴道定住,别让他们溜了。”
“哦,好。”
舒大鸿纵身而下,没拿任何武器,徒手对付那票黑衣人,不到一刻光景,那十一名刺客全被点倒在地上,全睁着一双双不置信的眼看着贫民打扮、毫不出色的舒大鸿;没想到其貌不扬的人居然有如此高段的武功修为,让他们连怎么惨败的都不知道。
当然,落难的四人也瞪眼不能成气。
“大鸿!”季潋滟在屋顶上叫着。
舒大鸿轻挥双袖,一眨眼间已将佳人搂了下来。
“这位壮士,不知如何称呼,不知这是何派的功夫?”范衡连忙拱手,口吻之敬重是对江湖侠客才有的。
但季潋滟不让舒大鸿出声,开口道:“哎呀!您是说“借住”我们这小屋二、三个时辰,居然连主人叫什么大名都不知道吗?也对啦,我们小家小户,落难在此,叫什么名字都没差了啦,让范大公子知道了去,也不过是污了贵耳而已。呵呵……”她假笑了下,又道:“我们也没有什么功夫,连范大公子都看不出来的招式,当然是登不了大雅之堂,否则依范家交友满天下,各家各派皆有所闻的才学,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只是庄稼把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