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御骋解决了大半面食,回道:
“他可以为我死。”
即使小小受了些闷气,石敬驰护弟的心也不会因而动摇。
“你们的感情好得凌驾一切吗?”从他的口气中,方筝明白这两兄弟之间的手足情相当地好。以同父异母的身分,加上一整家子不怎么有情的情况来看,这样的相扶相持是特别珍贵的。
风御骋望向海的方向,沉吟了好一会:
“我们的父母并没有留太多时间给予我们;不是刻意忽略,而是在他们的世界中,亲情就只是那么一回事。与我相处时间最多的,反而是大我三岁的异母大哥。我们一同生活、一同受训,在青少年时期一同接任务办事;虽然他承袭了父母冷漠不重情的心性。但独独对我例外。人毕竟是有七情六欲的动物。”
“所以即使他知道你只受了个小伤,也依然迅速赶了过来,代你料理母亲以及孙俪她们?”
“是的。”他微笑,深深看着她:“今后,你与他将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方筝耸肩:
“要你只爱我一个似乎大霸道。好吧。我同意与他占有相同的比重,不会吃这种醋,只是……令堂的位置又在哪里?”
“她放我在哪里,我就放她在哪里,有点距离比较好。”
她点头:
“是呀,你已经洗心革面当平凡老百姓,是该有点距离。但这样一来,我是不是有点像抢婆婆宝贝儿子的坏女人?”问得煞有其事,却没有担心的表情。
他低笑,将她拉过来搂住,一同望向海洋,没有继续闲扯下去,只想与她共享这难得悠闲的时光。
“这种好日子能过一辈子吗?”
良久,她感慨地低叹。
他给她否定的答案:
“难。你静不下来,正义感过盛,又喜欢藉着自己可男可女的长相去惹女人的爱慕与男人的嫉妒。常常被人警告打扰,不是没有道理的。”
真准确。方筝一辈子都不会有平淡的时候,只不过偶尔的悠闲是值得珍惜的,尤其前些日子不断有事发生,喘口气也是应该的啦。
“御骋,你说以后我们可以做什么?我相信再过四年,方范就可以接手方氏了;而看来“骁”保全事业在你大哥手中万无一失,大可不必你插手。那,我们要发展什么事业?”
“开修车厂?”他很清楚怀中的妮子没什么安静的细胞,可是要她不事生产又会要了她的命。
“好,我开修车厂,你开保全公司,有空顺便除暴安良。”挺不错的想法。没有太多待批的公文,没有开不完的会议;天天动手动脚去玩那些机械,有正大光明弄脏衣服的理由,未来就这样定下来也不错。
“我确实适合经营保全公司。”他点头同意她的想法。
“对呀,好身手就该利用。”
“不。”他哭得坏壤的:“唯一让我开保全公司的理由是因为你有招惹凶杀事件的天分。”
“哦?”方筝英气的浓眉耸得高高的,纤手指向海面上驶近的游艇:“彼此彼此此吧!老兄,我可不认为海边那一艘小艇是为我而来。”
已靠近的雪白小艇上跳下一名金发的外国男子,看情况八成是针对他们而来,而方筝绝对确定自己的“恶名昭彰”还不至于声名远播到震惊国际的地步。
“认识他吗?”
虽然上岸的只有一个人,但艇上那几个熊腰虎背的外国黑人也不容小看。
风御骋点头:
“曾经是对头。目前为止,他依然与‘骁’誓不两立;他叫柯特·马其顿,美国道上有名的火爆分子。”
“那他来这里不会是善意了?”方筝戒备了起来。“看来你大哥并非那么罩得住,到底也是有漏网之鱼来打扰我们了。”
风御骋没有机会回答,柯特·马其顿已走近了他们,停步在走廊外,与他们对视。
“你果然受伤了。”柯特啧啧低话,淳厚的英文令人听来舒服。
“谁给你消息?”
“孙俪。”他没有隐瞒:“而且我认为她是暗示我该趁火打劫,了结你,也顺便了结你的女人。”
“而你真的来了?”风御骋充满不信。
柯特爆出长串笑意。
“我或许急躁,但并不代表我笨到会受人利用。我只不过想看看你找了什么女人,让你母亲这么反感,非要招来你所有对头来这当口对你报复,我想她是存心吓跑你的女人吧!”
显然人人都好奇个半死。而方筝的大名只差没以大字报在美国上空用直升机绕一周展示。
说真的,方筝已感到无比厌烦了。她起身收起碗,住屋内走去,不想多听他们的交谈,迳自生闷气,也尽量不让自己去迁怒。
两名男子目送她的离开,门板关上后,风御骋的双眼涌上一层沉怒的阴霾。淡淡问向柯特:
“除了看我的女人外,你为什么来?”
“来看看你们奇异的一家子所闹出的笑话。喏,你父亲派孙俪与方氏做生意,以测方筝的能力与担当;而你母亲一心想知道方小姐的身手能耐,所以有许多次派人打扰方小姐。集天下最可笑的‘观察’,我不来看一看,顺便笑一笑怎么行?被你爱上的女人可能不代表幸运。”
“不会再有了。”他冷冷地应着。方筝生气了,所以他的忍耐已到了极点;没有人能这么对她,即使是他那些多事的家人亦然。而眼前的柯特并不是什么也没做。风御骋淡道:“上个月你派人绑架方笙是吧?”
柯特很爽快地承认:
“是。原本想刁难你一下,但孙俪给我的资料是错的,想让我恼羞成怒,也想让方家受一场虚惊。你下手没有留情,那名手下到今天仍起不了床。我必须说直到那一次过后,我才决定不被利用,站在一边看就好。也许是我没再行动让她们感到意外,所以这次亲自莅临我那里,告诉我你的落脚处。”
“是我母亲授意的吧!”风御骋猜也不必,直接点名。对这种突然的“母爱”表示法,他可以接受,但波及到方筝,他便不会坐视。
好日子既然被干扰,那么也就是回去的时候了。
柯特微笑:
“好戏终于要上场了吗?”女人永远不会明白,所谓的敌手,同时也可能是惺惺相惜的知己,要谈报仇不报仇,也不是用在被支使的时候;风千韵一定很失望他这颗“棋子”不大听话。
看着风御骋冰冷如雕的眼,柯特很庆幸自己此刻不是他要对付的敌人。
第九章
与其说风千韵讨厌方筝,倒不如说她心中有丝嫉妒,其实她相当欣赏方筝的胆色心性,也已认同她会成为儿媳妇的事实;只是,身为一个母亲,她会在意于冷漠的儿子居然狂热地为一个女人倾心了六年,却不曾对她展现过母子之间血浓于水的温情。
再有,她认为方筝该为儿子痴狂的六年回报一些什么,所以她一再地试探方筝,让她在轻易享受爱情之时,也接受一些考验。
“你会惹得御骋生气的。”冯驭湍甫抵台湾,便来见她,语重心长地下评语。
“我就是在等他生气。我想要看他最真实的情绪,而不是永远用一张训练有素的脸孔面对我这个母亲。”
当她所追求的一切都到了手中时,总会有更深的追求出现,让她想进一步去掌握,物质、地位、权势、财富,经营到今日的金字塔顶端,想填满空虚的渴望更为深切。
“你本身从不曾热情洋溢,又怎能要求儿子有至情至性,并且形于外的表现呢?千韵,别太奢求,我们做不来这样的事。你也别对方筝太过苛刻。”他没来台湾,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风千韵看向与她生了一个儿子的男子。这辈子,亲情、爱情,她都拥有过,但因为没有费心领受与经营,一切都冷淡地产生,并一直平淡地维持着,因为三十多年来,她有太多的事要忙,忙着让自己占住一片天空,累积无人可撼动的地位与财富。她知道自己很无情,所以不看重人际关系中的种种;没有爱冯驭湍爱到倾心相随,从一而终,事实上近三十年的关系,实质相处的时间不到三年的天数:至于她的骨血,她是爱着的!御骋是她的儿子、徒弟、手下与卖命的人才;多种身分之中,她永远把“母子”的身分放在最后。
她拥有他二十二年,从未真正当过一天“母子”;直到他坚决脱离黑道,将他从不为人知的火山般热情投注在一名女子身上。
如果……他曾像个纯真的孩子依偎在她怀中,软软地撒着娇,也不会到今日是以有礼的面貌,上司下属凌驾一切的身分相处吧!
御骋当然是爱她的,只是……没有形于外的热情;也没有真实的母子之情。他的爱法,是为她分忧解劳、排除她事业中的种种困难;一如她的母爱表现止于给他一流的身手、完全尽心尽力的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