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胤订了包厢，席中，谁也没有开口，直到餐盘全撤走，不再有服务生进来打扰。
高家晔正要开口，闻人胤却先把一直放在一旁的精致绒盒推到她面前，“这是给你的。”
“什么东西？”高家瞱狐疑地看他一眼，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她才拿起来打开看，“钻石？”
一套光耀璀璨的蓝宝石首饰，包括项链、耳环、手炼和戒指，她不懂珠宝，却也看得出来这一套价值不菲……但他是什么意思？
闻人胤一直瞅着她，在她的脸上，他看不见欣喜之色，他从来就不怀疑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我们到此为止。”他开口，然后等着她的反应。
虽然她多少应该已经猜到，但总免不了还是会宣泄些情绪，他等着她，等着她的错愕、慌乱，等着她的震惊、斥骂，他交叠起十指等着看。
钻石尽管有夺目的光芒，高家晔看到的，却是它的冰冷，就如他的一颗坚硬冰冷的心，而她打不破那层冰冷。
一切都不需要再多说了，即使她本来还有很多疑问，不过如今……不需要再多说了。
如果他期待高家晔会有任何激烈的反应，那他注定该失望。她从绒盒里取走一枚单颗的蓝宝石戒指，其它的，她放回桌上。
她抬眼看着他，声调淡然，“如你所愿。”
她站起来。
是的，都如他所愿。但闻人胤却没有半丝高兴和得意。
他的眸底匆匆晃过一丝诧异，是因为她的反应不如他所预期，他知道，但是……不止是这样的，似乎还有什么……他的情绪莫名的浮躁起来。
当她打开门，他突然想起她说有话要告诉他，彷佛找到了绝佳的借口，他正要叫住她的冲动已经到喉咙口，高家晔突然回头。
两人的目光相交，一双深蓝色的眼眸深沉地浮出某种不自觉的期待，而她的眼神、甚至语气都是冷淡的，“我忘了告诉你，我怀孕了，因为你是孩子的父亲，我想应该告诉你一声。”
高家晔连耽搁一刻多看一眼他的反应都没有，她仅是把事情交代完，掉头就离开了。
闻人胤像是被人一头拨下冷水！他怔住了！
她怀孕了？怀孕……他愣了好久，当回神以后猛然抬起头，但门口，早已经不见她的身影。
他是否听错了……她居然告诉他——她怀孕了！
脑海中很快掠过的，是一张孤寂害怕的青稚脸孔，他的童年……
闻人胤很快的起身。
※ ※ ※
高家晔没有回来。
闻人胤在她的工作室兼住所等了整整一夜，连眼睛都未合上。
他紧紧地皱起眉头，怀疑她是否有意折磨他？
她总不可能认为他会不闻不问吧？一个他的孩子……
“可恶的女人！”她一定是故意的！闻人胤从来不曾这样咬牙切齿过。
一直到凌晨六点多，高家晔才从外头徐缓踱进来。
闻人胤没有马上出声，他深沉的目光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直到所看到的她，渐渐地抚平他焦虑了一整夜的心情以后，他才让她知道他的存在。
“你还知道回来？”
高家晔猛然抬起头，眼光瞪向那个坐在她的位置上的男人。
“你为什么在这里？”她忘了，她曾经把这里的钥匙给他，她忘了收回来。
“你去哪里？”一双深蓝的眸子，不由自主瞅住她的腹部。
紧随着他的视线，她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了。
“喝酒、唱歌、跳舞……关你什么事！”她睇他一眼，“你来这里做什么？收房租？”她冷讽。
她其实只是到原佳妍那里过了一夜，现在的她做任何事，都会先考虑到胎儿，这当然是他不会知道的。
他没发觉自己正攒紧眉，瞅着她仍旧平坦的腹部，半晌，他低哑的开口问道：“几个月了？”
高家晔本来不想回答，但在那一双深沉的目光胁迫下，她想他是有权利知道，于是开口，“快两个月。”
闻人胤想了一下，“是第一次有的？”
现在他才想到，他们两个人从来没有想过要避孕，真是奇怪。
高家晔不自在的双臂环胸睇睨他，“你来问这个？”
闻人胤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徐缓的开口，“你什么时候去把孩子拿掉？”
高家晔僵住，她不敢相信的眯眼瞅住他，彷佛想把他看得更清楚。“你找我，为的是问这个？问我什么时候去拿掉孩子？”
闻人胤仅是凝睇她，他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他是默认了！高家晔紧紧地握起拳头，一股无可压抑的痛心伴随着愤怒席卷而来，“出去，你出去！”
她拉起他，气愤的把他往门口推。
“高家晔！”闻人胤抓住她乱挥的手臂。
她瞪视他，再一次为了确定而问道：“你希望我拿掉孩子？”
“你总不会傻到想生下来吧？”他皱起眉头。
“为什么不！”她就是傻，她傻到从来没有动过这个念头，而他，冷血得想谋杀自己的孩子！
“你别蠢了可以吗？那种没有感情的孩子！”更贴切的说法，是没有爱情，而他根本就不相信世界上有爱这种东西。
高家晔的心还是狠狠地被扎了一下！那种没有感情的孩子……她蓦然之间心灰意冷，他无情的话真的刺伤她了。她的爱情结晶在他眼中那么不值……没有感情……他对她珍视的宝贝说“那种孩子”
她突然觉得整个人好疲惫。
她缓缓地抬起眼睑，经过他的无情言语，她的眼神已从绝望转为冰冷。
“你不要这个孩子，你表达得够明白了，我懂了。从现在起，这个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你可以走了。”
她还是感谢，感谢他给了她一段曾经，她起码拥有过一段美丽的回忆。
闻人胤不可思议地说：“你还是要生？”
“这件事已经跟你完全无关了。”心神俱疲，她从来没有想到她也有体会这种感觉的时刻。
他紧紧地攒起眉头，“你知道你这是在意气用事吗？”
她转头，直望进一双深海一般蓝的眸里。
奇怪，她居然也可以如此平静、冷静的面对那一双从来只会让她心悸的眼神了。
她扬起嘴角笑道：“我很认真。”
那抹笑意，竟让闻人胤的心脏莫名刺痛！他怔忡了一会儿，起而代之的是焦躁的心情。
“这样做对你没有好处！”他紧紧握疼了她的手臂。
高家晔冷漠地甩开他，“没其它事的话，请出去。”
他索性用两手抓住她，让她必须面对他，有些事她必须知道。“你无法给孩子一个圆满的家庭，为什么还要生下他！”他不懂，不懂她为什么这样固执，为什么不肯听他的？他不希望世界上多一个不幸褔的孩子，她为什么不懂？
她迎向那双闪着凶光、沉郁的蓝眸，从那双急躁痛楚的眼神之中，蓦然之间她明白他为什么要她拿掉孩子了……她的心有一丝宽松，却也更加心痛，她心痛他居然如此不信任她。
“要给我的孩子一个圆满的家庭有什么难事，必要的话，我可以跟任何人结婚！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圆满家庭’。”一寸相思一寸灰，他永远也无法了解他今天伤她有多深。
她受的伤，在于他对她的不了解和不信任，她很难过。
闻人胤全身僵硬，打从心底升起一股冰冷！
是那个外国男人……
“如果你要这么做，那就随你。”他尖锐而冷僻的丢下话，就转身离开了。
结束了，她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高家晔发觉视线模糊了，她很快伸手抹掉眼中的湿气。
闻人胤，她不会再追他了，如果他选择冰冻自己的心，那她也随他吧，他伤她太深了，他要为此受一点惩罚。
她去浴室洗了把脸，出来后在辨公桌前坐下来，开始处理工作。
为了她的孩子，接下来，她将有很多事情必须做。
※ ※ ※
似乎每个上三十六楼来的主管都开始变得心惊胆战了。
原因无他，最近他们的老板异常冰冷，脾气……虽然谈不上火爆，不过光是被他削到一句，就够让人冷汗直流了。
闻人胤紧紧蹙起眉心，今天早上还碰到高家晔，她还是会和他打招呼，但是没多久他就发觉她变了，她的眼神不再锐利，看着他时也没有了光芒，那张美艳的脸不可思议的平静而淡漠，好象两人不曾有过一段感情、一段争执……她居然可以很轻易的完全把他当做“平常人”。
相反的，他却开始焦躁起来。
为什么他会觉得好象失落了什么？一股怅然的感觉令闻人胤深觉恼怒又无法轻易释怀。
她在想什么？她真的打算把孩子生下来？她真的要嫁给那个男人？
闻人胤咬牙，想她做什么？都跟他无关了，还想这些做什么！
相对的，都已经下班了，他还不回去，留在这里做什么？意识到这一点，闻人胤马上恼火的起身，拿着公事箱，关掉电灯离开辨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