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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棠昱琋好不容易从少爷身上拉回心思,这才抬起眼光,「二爷,您有何事与我谈?」

  向非玉在床榻旁坐下来,凝望她好半晌,「你可还记得平郡王府?」

  棠昱琋神色一僵,眸底掠过惊疑,只望住他,没有言语。

  瞅着她的眼,他知道她记得,「别怕,不再有人追杀你了。」

  她倒抽一口气,眼光更是惊骇,「为什麽你┅┅」

  他的眼光始终柔和,声音轻缓地道:「最後一次见你时,你才五岁,你从来不肯喊我一声哥哥,还记得你怎麽唤我吗?」

  棠昱琋心底有了起伏,是喜悦,是惊讶,是不敢置信┅┅是他吗?对他的记忆只剩下模糊的身影,只记得曾经有一个待她亲切、时时对她笑、陪她玩乐的┅┅ 她的眼眶红了,热泪模糊了焦距,「你是┅┅玉?」

  向非玉微笑,点点头,「你长大了,容貌与沈姨娘相似,去年初次见到你时,便觉得熟悉,只因京城有事必须回去处理,才暂缓查证。前一阵子再返扬州,拜访了你的姨母,她已将原委说明。」

  她擦去喜悦的泪水,眼底闪烁着欢愉,心里仍然有满满的惊讶,「这麽说 ┅┅你前次来已知我是┅┅

  「是的,前次来已知你是吾妹。不瞒你,家母已在数月前过世了,京城因此还有些事需处理,本想待琐事处理完毕再来接你回京,未料却因此害了你。」 向非玉面露悔色。当时若直接带她回京,她今日也不会受伤。

  而对於他的母亲──皇上的亲妹妹过世,他从小由她娘养大,一年与母亲只见几次面,他的母亲是一位极冷淡、极高傲的公主,母子俩既无太多亲情,如今还能有多少哀色?

  就因为他母亲冰冷、高傲,成为平郡王妃後与夫不睦,造成平郡王专宠爱妾沈娘,公主自视甚高,不愿降低身分与一名小妾计较,可怜她又是一位妒心极重、城府极深的人,终日含恨郁结、心有不甘┅┅

  未几年平郡王中毒而亡,不幸死於沈娘房中,沈娘警觉到遭人陷害了,立刻将年仅五岁的女你交给贴身女婢云你送出府去,自己悬梁自尽。

  平郡王妃本欲将沈娘慢慢凌迟,以泄心中恨,知道她轻生,郁恨难解,自然心有未甘,便派人追捕其女,结果只得云你自杀身亡,其女不知去向。

  一切事向非玉完全晓得,当时年十一,未能保护同父异母的妹妹最是遗憾。

  「你是玉┅┅怪不得我对你总有一股亲切感,原来┅┅你竟是玉,我的兄长┅┅」她的生母沈娘从小就给别人做养女,所以平郡王妃并不知道她还有一个亲妹妹,沈娘就是托云你将她交给亲妹妹,就是她现在的娘,她的姨母。

  而云你为了断绝平郡王府找到她的所有线索,为了保护她,竟选择自杀一途。

  当时虽才五岁,她却一直知道,她这条命是云你的牺牲换来的┅┅

  「你,这几年来为兄四处寻访,就盼能得你芳踪,兄妹团聚。此次赶回来,心里便已决定要接你一同回京。」向非玉握住她的手,凝望着热泪盈眶、嘴角却扬着笑容的妹妹,眼底尽是柔和喜悦的温暖之色。

  「回京?!」棠昱 一听,当下错愕。

  「自然,你乃我平郡王之妹,金枝玉叶之身,岂能再委身为婢。至於棠家於你有恩,便是我的恩人,为兄自会有妥善安排,不必担心。我也会重新将云你厚葬,一切都交给我,你只管同我回京。」向非玉望着她,诚挚地说。

  「可是┅┅」如此突然,她想着少爷若知晓,将有何反应,他会允她离去吗?

  而她,心中满满是少爷的影子,这时要她离去,她怎舍得下┅┅

  「你,莫非还记着家母所为?如此为兄愿代为致歉,逝者已矣,望你看在为兄的份上┅┅」

  「玉┅┅哥哥,你别误会。娘常告诉我,我生母有遗言,就是不许我恨平郡王妃,她说王妃也是一位可怜的女人┅┅上一代恩怨,她不许我记,所以我从来就不恨王妃,何况我还知道她是玉的亲娘,我一直就记着你对我的好,我不恨。」她现在的娘,也是她的姨母,是一位开朗直爽的妇人,与她一起生活,她是获益良多。

  「如此,你还有何虑?」向非玉直瞅着她,一双眼像是洞悉了她的心事却不揭穿。

  棠昱琋低下头,沉默了良久。

  「老夫人不久前才认我做孙女,而且┅┅有位高人指点,到明年正月初一之前我必须跟随在少爷身侧,才能助他摆脱大劫。」对,她若离去,少爷若有不测,那──

  「玉哥,我这时候若同你回去,实在对不起老夫人,她老人家必会相当担心少爷的安危,所以请给我时间,直到明年正月。」

  向非玉凝望着她半晌,「你,你需知道,他已有未婚妻,除非他解除婚约,否则我不允许。」

  棠昱琋教人看穿了心事,粉脸上一片绯红。「这我知道。」

  向非玉颔首,「我相信你能明白。我答应你留下,但有一条件你需遵守。」

  「条件?」她暗忖,肯定是与少爷有关,大概就是要她和少爷「保持距离」,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他这做哥哥的若知道上官耀早已看过她身子,还亲过她┅┅不知道要怎样了结?

  「你在这还要待四个月左右,伤势痊愈以後必须待在府内,不许再与老五出门,你可遵守?」向非玉相信申屠无客会再找上上官耀,而他绝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再有危险。

  除非少爷不出门,否则怎麽可能做得到?她现下在老夫人的眼中可是少爷的「保命符」。棠昱琋为难地攒起眉头,却知道她若不遵守条件,向非玉一定不准她留下┅┅不过,反正阳奉阴违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

  她扬起嘴角,点点头,「不成问题。」

  向非玉微笑,「见你伤势无大碍了,我先回京将馀事办妥,明年正月准时来接你。在我走之前,会交代老五好好照顾你。」

  「玉哥,我想托你一件事。」棠昱 马上说。

  「哦?」

  ※※※

  送走向非玉後,上官耀马上进入内房,走近床榻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才一转眼,她拖着病体又去了哪里?

  「琋儿!」他往前房去找,楼阁上几个房间全找遍,连两个丫鬟都不见踪影。 上哪去?

  「 琋儿!」他下楼,在前厅总算看到一个丫鬟,「琋儿在哪?」

  「回少爷,她正在侧院那你看鱼呢。」香蓝巧笑倩兮,果然不出琋儿所料 ,少爷这会儿正在找人哩。

  上官耀狐疑地瞅她一眼,大步走往水廊。

  雨刚过,天作晴,阳光出了云层,照得水面波光,水廊上有顶遮,地下还算乾爽,不过连接出去几弯曲挢以天为盖,就难免湿滑了。

  他望尽水廊不见人影,走出曲挢,目光在前面一处凉亭那你停住了,他很快的往凉亭而去。

  这亭台建在湖面上,三面坐台都围上了曲栏杆,方便休憩观鱼之用。

  棠昱琋以手为枕倚着曲栏杆,低首垂眼凝望着湖中大大小小色彩缤纷的鱼儿,有黄、有红、有白,还有黑,嗯┅┅这白的像玉哥,黑的像黑,红色是古缙的颜色,至於她家少爷┅┅她攒起眉头,接触的时间愈长,对这个人的感觉就愈复杂,实在难以厘清他像什麽颜色┅┅

  一面走来,他的目光始终不离她,渐渐接近,看清她的侧颜,她正专心看着鱼儿,优美的倩影吸引他缓下步伐。

  「少爷。」香晴发现他,马上福了一福。

  这一声呼唤,同时打断两人的冥思。

  上官耀走过来,棠昱琋转过脸来瞅了 他一眼,又把眼光转回湖面。

  「你退下。」上官耀吩咐。

  「是。」香晴忧心地多看一眼琋儿,这才欠身退下。

  凉亭忽然变得安静,偶尔闻得鱼出水面的跳跃声,没多久又是一片沉寂。 她眯着眼望着潋滟水面,心思却不在这上头了。

  「你们谈了什麽?」上官耀靠近她,几乎衣裳相碰。

  「我和谁?」她没回头,明知故问。

  上官耀深深的敛眉,「老二。他为什麽要单独和你谈?」

  「你没问他?还是他没说?」她轻抚额际的发丝,眼光彷佛着迷於映着波光的水面,久久不离。

  「我没问,他也没说。」上官耀贴近她身旁坐下来,「告诉我。」

  她终於抬起目光凝望着他,「我记得你曾经有意作伐,要把我许给二爷。」

  他的心猛地一刺,喉咙像梗着了什麽,「他到底跟你说什麽?」

  棠昱琋望着他沉郁的神色,其实心里也不好过。

  「二爷说,要带我回京城。」才说完,她又低垂眼光,短暂一瞥他骤变的脸色,已够教她难受。

  「你怎麽回答?」上官耀屏息等待。

  「我说,待明年正月。」她的声音转轻转低,已有一丝不忍。

  上官耀紧紧握拳,指关节全泛白了。「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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